夕斌并没想辩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罪人,刚才,那位和蔼的司马大人还在赞许他,冲他微笑,只转瞬间,微笑不见了,和蔼变成了肃霜,他在想为什么,一时间无法从为什么里拔出。
行刑的场地简陋得显得简单,只是军营中一场空场而已,连根木桩都不打,更没有行刑台,刽子手只有一个,大概也不常做这种事,虽然敞怀坦胸,显出一副唬人的彪悍,可是,他的刀却很不自然地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每换一轮,就要把手心在大襟上擦蹭一遍。
夕斌忽地听到了笑声,笑声很熟悉,是薛松的笑声。
薛松就在夕斌身旁,他没上绑绳,没有人按押他,他是被兵士拽胳膊拖出大帐,丢在夕斌身旁的。
夕斌正恼恨着薛松,听到这笑声,便更加恼怒,只是他现在的恼怒很是无奈。
“你终能如愿了。”夕斌是这样回应薛松的笑。
“傻瓜——”薛松回道,“你以为是我害了你啊?哼——,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不听我劝,最终就是这个结果,刚才那个官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问我的事,我根本不可能告诉他,要知道,绿林道上出卖兄弟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更别说能坐上首领的位置,明知不能,他还这么问我,自是有他的用意,凭这个就断定我是冒充的,只能骗一下像你这样涉世不深的黄口小子,少年人,你好好想想吧,噢,可能留给你想的时间不多了,你抓紧想,可别在黄泉路上,再缠着我吵。”
夕斌的思路被薛松一引,即刻就通开了,他怔怔地盯着刽子手的刀,自语道,“我已经用尽全力了,对不起了,老爷、大少爷,我救不出你们了,我斗不过他们,他们是官,我斗不过官啊。”
说罢,便无力地垂下了头。
忽然,身后传来吵嚷喧哗声,回头看时,却见那三十七个少年尽被捆绑,被一众兵士们推搡过来。
有一少年看见了夕斌,大叫道,“大哥,咱们上当了,那个狗官骗我们,他要把咱们全杀了。”
夕斌发起急来,便要起身,两个按押他的兵士拼命压住夕斌的肩背,不使他起身。
夕斌冲着大帐高呼道,“大人,我死罢了,可他们都是无辜乡民,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求大人放过他们。”
连呼几遍,大帐那方并无动静。
刽子手本是要动刀,但见又押来了三十多人,便有些发愁,也添了些犹疑,见兵士中间有位队率,就上前询问,“都砍了吗?”
那队率也有些犹豫,“说是要砍的,等大人发话吧。”
刽子手吃不准究竟杀哪个,就抱定刀,站到一旁去了。
夕斌越发地急,大呼道,“我知道清水县令就在营中,他一定在这里,他早就来了。”
一眼瞥见张金苟,道,“小九,快想办法,救众兄弟们出去,一切罪都推给我,由我一个人抗。”
张金苟略一点头,侧身一挤,就靠到队率的身旁,小声道,“大哥,劳烦你去跟大人禀一声,说草民张金苟有重要的事要对大人讲,这关乎大人的安危和前程,也关系清水县上下官员的前程,如你隐瞒不禀,祸事发了,你可有灭门的大罪呀。”
那队率被张金苟说得心内战栗,吩咐刽子手定要得了令再动手,便转身往大帐去了。
辛冉正在帐里心烦意乱地踱步,特别是听到夕斌喊清水县令在营中时,他的头简直就要胀裂开,他奇怪刽子手为什么还没有将夕斌砍了,奇怪着,就禁不住说了出来,“怎么还没行刑?”
刘挺进前一步,道,“大哥,这刽子手行刑,若是没有颁急令特令,都是要择一个最佳时辰才动手的,据说,可以避怨鬼缠身。”
辛冉一皱眉,“什么怨鬼缠身,去,传令马上给我砍了。”
刘挺正待要出去帐,队率慌慌张张地迎面跑来。
“什么事?”辛冉的眉头又皱起几分。
队率大喘了几口,便断断续续将张金苟对他讲的话向辛冉复说了一遍。
辛冉沉默片刻,道,“叫他进来。”
张金苟的绑绳并没有解开,队率带他进来时,也没有推搡,但怕张金苟会闹出事端,所以也绝不敢离去半步,只是辛冉对这队率很瞧不上,用下额一努,示意他退下,这才悻悻地出了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