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辛冉只吐出这一个字。
“大人,贼兵虽是杀散了,但那仅仅是散了,他们可都没跑远,还会聚合在一起,贼兵原是有五六百人的,战死战伤不过百人,他们有可能还会再来,说不定已经往这里来了,而且,据草民探知,还有两支贼兵也要赶来相助,那时,贼兵说不定有千人之多。”
“说完了吗?”辛冉冷冷地道。
“还有,大人,红崖镇内外上下附近左右,为了杨家参与到殴伤公差这事当中的,足有五百多人,没错,我这还是少说的,当时嘛,可能没有那么多,后来,县衙里说负案者的亲朋愿应征加入义勇助官军剿贼的,也可免罪,所以,来应征的乡勇比原来多出许多,他们可都是冲着官府的免罪承诺来的。”
“你想说什么?”辛冉盯着张金苟的眼睛。
“草民,”张金苟笑了笑,说,“草民这帮兄弟们也是为了免罪才来投军的,杀敌立功的事,乡民们那里都传遍了,若是这杀贼立功的都被砍了头,那些没立功的,会怎么想?那时节,人人自危,群情汹涌,若有不良之人从中鼓噪,必起祸端,五百乡勇起于内,近千贼兵加于外,纵使大人神武,官军英勇,也未必能应付得了,况且五百乡勇之外又有多少伯叔弟兄,十里百村,大都同枝同宗,此一发而必牵动全境,那时候,群起呼应的乡勇,又何止成千上万,大人负使命而来,一地未平,反激起大乱,害朝庭遣兵调将大费钱粮,必定会追究激变之责,那时,包括这清水县上下官员,都难脱干系啊,大人。”
辛冉的眼睛里几乎要探出一把刀,狠狠地刺在这个大头少年的嘴里。
“你这是在威胁本官吗?”辛冉终于压住了心头的怒火。
“真真冤枉死草民了,大人,其实草民所说的,大人早就想过了,大人宽仁恩慈,要杀的只是夕斌这等祸根贼首,并不想杀我们这些受怂恿受蛊惑的无知少年,大人不过是想给我们一点惩戒,挫一下我们的少年狂气罢了。”
辛冉诧异地上下打量了张金苟一番,点头道,“你很会揣摩,好像,揣摩得也十分贴近,不错,本官是对你们年纪轻轻而误入岐途感到痛惜,很想引你们走入正途,你能想得到这点,也就不枉本官的一番苦心了。”
“谢大人教诲——”张金苟俯地磕头。
“只是——”辛冉话锋一转,“你们和这夕斌是何种关系?为何会受他蛊惑?”
“大人,我与众兄弟们和那夕斌其实并无丝毫瓜葛,杨规是本地大户,百姓并不知他其实是暗通贼匪的歹,平日这杨规虚情假意,施一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博得个大善人的名声,这次又得杨家上下的鼓动,说是有贼人要来袭扰杨家,附近乡民便都感着杨规平日的那些恩情,自发地前来看护宅院,那日衙役差人来办案,想必有杨家人暗中的怂恿,乡民只道是贼人来侵扰,糊里糊涂地就打了差役,我们众兄弟们也在当中,后来知是错打了衙差,正不知所措,又有杨家人教唆我们来找夕斌,我等都是惧罪慌恐,心智已乱,头脑一昏,因此就投了夕斌。”
辛冉点点头,似乎对张金苟的回答颇感满意,道,“少年人嘛,难免会做错事,本官当然也会给你们改过的机会,我看你们也都有些豪气勇力,可否愿意投在我的军中?”
张金苟急又叩头,“小人正求之不得,将军再造之恩,小人感激不尽,小人誓当以死相报。”
辛冉转头对刘挺道,“都归到你那里吧。”
“是,大人。”刘挺叉手应道。
辛冉摆摆手,“去吧,多多教导他们。”
刘挺又应一声,上前,将张金苟的绑绳解了,便要领出。
辛冉又点手道,“速去,把夕斌和那个小贼砍了。”
刘挺应诺,携着张金苟出帐去了。
刘挺做事颇也谨慎,并没急着传令砍夕斌,而叫兵士先松了那帮少年的绑绳,又令亲随领众少年去别营休息,有少年询问夕斌如何处置,刘挺声音轻缓地回说,大人自有处分,你等不必深问了。
众少年见刘挺和风细语,猜测应不会不利于夕斌,多是随后同自己一般开释,也就放心地去了。
刘挺眼见众少年去了,略候一会,这才扬手一点刽子手,道,“这两个,斩了。”
刽子手提气应了一声,抱刀向夕斌和薛松走来。
这时候,挟押犯人的两个兵士便前后分站,一名按住犯人的后背,一名拽扯犯人的头发,将其脖颈拉伸开,以便刽子手下刀。
夕斌却嫌两个兵士拉扯得痛,凭着力大,头一拧,背一抖,两个兵士差点摔倒,便又上来两个强按住夕斌。
薛松并没有任何想抗拒的意思,他的残腿正肿得发痛,几日来凭着酒的麻醉才得减缓,这时候,他的心愿只有速速地死去,死去,便就解脱了种种痛楚。
刽子手走到近前,微一犹豫,就选了个老实的下刀,斜步站到了薛松身旁,他双手握住刀柄,将刀锋先在薛松的脖颈上比了比,瞄好了下刀的部位,猛地将刀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