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通透清柔的声音,用着凄婉的腔调,将意境和感情带了出来。
一幅美人迟暮的画面就立在了众人的心头。
开头仅仅两句话,就给人如此想象。
晏青松即使已经看过一遍,再听的时候,少见的挺立身子,闭起眼睛,回味聆听。
长乐王也是忍不住点头,眼中赞赏之意,浓溢于表。
在场的诸多士子更不用多说,皆是读书人,平日里的诗词没有少读,私下都爱念上几首名篇,都十分期待起来。
即使是那官宦小姐,世家夫人,都是齐齐倾听,目光看向宫裙清倌,等待后续的内容。
清倌似乎也融入了这首诗,眼神认真,屏息念来: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全诗念毕,客厅安静了很久,没有人出声。
好似所有人陷入到这首诗的意境之中。
尤其是主座的安国公。
因为这首诗,让他想起了已故的妻子。
思绪缓缓飘远。
想当初,自己十五岁参军,加入大周太祖的军队,建功立业,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那时的妻子也只是个温柔体贴的千金小姐,因为战乱,四处流亡。
两人偶然在一次破城之战上相遇。
贼兵大败,欲要先一步屠城,抢走所有粮银,将所有女人带走。
他带兵赶到,恰好截下,救下了她。
她无家可归,只能跟了自己,自己也得以成家立业。
仅仅七年时间,他就已经成为了太祖身边的偏将。
那时,她总能将家里的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两人无比恩爱,还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组建了一个偌大家庭。
直到灭国之战的打响。
他五年未归,和妻子在曾经七年之中那一些短暂而无边的欢乐,是他在战场上奋力杀敌的动力。、
他经常在深夜营帐中,打完胜仗,就寄书信回家,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妻子从那时起,也经常在信中安慰他,让自己早点结束战斗,早点回家抱孩子。
从未间断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直到大乾得灭。
直到肆虐四海的妖魔不敢露头。
直到大周终于立国。
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这一次回家,只等来了妻子的死讯。
并且他得知,早在三年前,妻子就已经病逝。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妻子不是一直在给他写信吗?
直到打听了家里管事才知道。
这些书信都是妻子提前数年在床上写好的。
她害怕她的死,会影响自己的大业。
今年此时,已经与妻子阴阳阻隔,她再也不能来为自己铺床叠被,问寒问暖地关心他了。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全部被一首诗体现的淋漓尽致。
安国公的心中充满了悲伤。
老眼的眼泪止不住的淌下,只得轻轻擦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是首好诗。”
安国公第一个评价。
安国公发话后,不少人暗自纷纷点头,十分认可。
侧边的晏青松则是纠结的揪着胡须,可始终给不出评价之语。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合乎的解释,给这首诗定义。
这首诗千人千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主体基调极为伤感悲怆,那股子被抛弃的神蕴刻画的入木三分。
女人读它,是被另一半抛弃的伤感幽怨之情。
男人读它,则是对不能掌管自己前途的无尽渺茫,对现实的伤感。
多处用典,典故表面是在写女子,实际上却在表达理想跌入谷底后,那股子充满对残酷现实的无奈。
从腔调感情到技巧手法,都是精妙绝伦之作,加上是由年轻的清倌念出,更添几分味道,不止是名篇这么简单,这绝对称得上是青史留名之作!
他自认写不出这等绝世诗词,不敢贸然作出评价。
长乐王反复默念这首诗,愈发觉得精妙,朗朗上口,想起某些往事,于是哈哈一笑:
“没想到,今晚的宴会之中,还有如此惊世绝艳之才,真是让本王长见识了,这一趟没有白来!”
饶是裴云鹤,也才从这首诗的意境中缓过神来,一把从清倌手中拿过这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
裴云鹤对着宣纸,嘴里不断重复,身子微微颤抖,眼神爆发出夺目的光彩。
一旁的王凌云手握纸扇,走了过来,看到这首诗,不解道:
“裴兄,这首词很好吗?”
他读的书其实并不多,别说诗词了。
他虽然也觉得这首诗好,但觉得更多是在郎朗上口,韵律丰满,但看到这些举子和晏老先生的反应,意识到这个“好”,恐怕比自己想的更远一点。
“此诗不能用‘好’来形容,只能用‘绝’才能勉强匹配。”
裴云鹤如此不吝啬的评价,让王凌云有些意外。
要知道,裴云鹤可是北地诗魁。
他对于好诗的评鉴,自然是毋容置疑的。
“跟裴会元你的那首比起来如何?”
王凌云再次问道。
裴云鹤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云泥之别,我自愧不如。”
“像这样的诗词,到底是谁写出来的?”
有人提出,想知道此诗为何人所作。
客厅众人一个个左右寻找,无法确定。
“快看看署名。”
晏青松及时朝裴云鹤提醒道。
裴云鹤后知后觉,目光下移,看着角落两个笔锋力劲的小字,迟疑道:
“杨...杨牧?这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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