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国公府,清倌弹琴,舞女娇笑嫣然,才子朗笑谈论诗作。
这些文人聚在一起,就是喜欢恭维客套,三句话之内必然引经据典,旁人不管懂不懂,都要微笑点头应和。
不这样做,好像自己就成了土鳖一样。
“少爷,有人一直盯着咱们,正是那命好未死的小子。”
黑衣中年人的传音进入王凌云的耳中。
“你是说杨牧?”
闻言,王凌云眼底立刻涌上一层杀意。
“不错,就是他,但其身边的人,好似不简单,是武宁伯府的柳夫人。”
王凌云神情不解,皱眉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跟柳宁夜扯上关系了?”
“是否要召集人手。”
王凌云果断道:“不行,这里是国公府,今日不是时候,至少不能在这里动手,必须另寻时机。”
“先装作不认识,我与此人也就数面之缘,他未必记得我。”
楼上。
“对方已然发现了我们。”冉虎抱胸站在栏边,回头朝杨牧说道。
“要不要去试探试探?”
柳宁夜直接摇头否定:“试探无用,既然已经有十二分的把握这个王凌云有鬼,就不必虚与委蛇,即使去了,也得不到什么答案,眼前最好是能抓住证据,尽早立案,调查这个王凌云,这是最有利的结果。”
对于柳夫人的话,杨牧还是很赞同的,点头的同时,思忖道:“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恐怕证据都已经销毁的差不多了。”
“想要让其露出破绽,找到隐藏的证据,正式立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引起朝廷的关注,让朝廷替我调查。”
“你有什么办法?”
柳宁夜好奇道。
杨牧目光示意,指向坐在主座身边的晏青松。
意思再明显不过。
柳宁夜顿时恍然:“你是想让晏老先生和国公帮你翻案?”
“不错。”
柳宁夜沉吟了一会儿,觉得不妥:“你人微言轻,晏老先生恐怕不会帮你,国公已经赋闲,更不可能,这样显得你太不郑重,有些胡来的感觉。”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倒是想了一个办法,说不定能成,让朝廷重新翻案。”
杨牧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
随后找下人拿来纸笔。
深吸一口气,笔走龙蛇。
...
此时。
国子监祭酒晏青松,头发花白,眯着老眼,翻阅着士子给安国公送上的诗词。
大部分儒生举子口袋里都没有什么银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墨宝。
可是在晏青松眼里,这些诗词都入不了法眼。
晏青松担任国子祭酒一职,已有十年之久,但凡是从科举出来的举子,哪个不得称呼一声“先生”,如今这么多年下来,也是桃李满天下。
晏老先生平生清风亮节,最喜点评诗词和文章,刚正不阿,绝不做贪污受贿之事,对于文章的点评极为严格,容不得一点瑕疵,滴尘不染。
即使是前年状元写的诗,都被他批的一文不值,还说对方应该操持政务,为百姓做实事,而不适合作诗,鼓弄文章。
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有一点情面可讲。
“晏老,这些诗词如何?”
安国公饮了一口醒酒茶,朗声笑道。
晏青松看的极为仔细,一字一句都没有放过,摇摇头道:“都是韵律合格的平庸之作,并无惊艳之处,难登大雅之堂。”
一旁的长乐王捋了一把胡须,呵呵一笑:“我看呐,还是晏老的要求太高了。”
关于评论之事,晏青松面容显得极为认真:“并非老夫要求高,而是这些诗词千篇一律,皆是奉承之作,甚至有数篇,连诗风韵脚都一样,极为相似,仿佛一个模子,换而言之,我都怀疑是不是找人买的诗,京城之中,有人专门去做这种流水的诗作。”
长乐王听到这,点点头,没有再反驳。
晏老对于诗词的研究,肯定比他厉害的多,他说的话近乎于权威,大抵错不了。
为人虽然严苛,但没有几个不认的。
晏青松很是失望的看完一沓精心装封的诗作,发现大多质量不佳,叹气道:
“天下文气可以看作一石,文人分去一斗便少一斗,一天子一朝臣的,又何尝不是文气更迭的过程,如今天下才子儒士虽多,但质量参差不齐,真正有才识的学子却是没有机会登上朝堂。”
“一首佳作,最讲究心中之气,气达而文盛,与言行举止的浩然正气截然不同。”
安国公和长乐王闻言,相视一眼,都没有接这个话匣子。
当今宴会大部分是世家勋贵,显然不是聊这个话题的时候。
“心中一缕浩然气,可抵笔下万千墨,只有真正自成一派的圣人,才能开辟新气象,不必攀附王朝气运,说到底,还是老夫自我修行的太少。”
晏青松稍稍感慨。
三人交谈之间,第一层传来热闹喧哗,原来是裴会元的诗词完成了。
“见过长乐王,安国公,晏祭酒。”
裴云鹤意气风发放下毛笔后,缓步上楼,对着三位轻轻拱手,按照次序问好。
呈递上作好诗词。
安国公粗略扫了一眼,因为并不是专门研究诗词的,他乃是一介武夫,看不出门道,慈祥一笑,眉头皱纹堆在了一起:
“让晏老看看你的诗作的如何。”
“晏老,请看。”
裴云鹤抱拳笑道。
晏青松拿起沾满墨迹的宣纸,认真的看了起来,小声喃读:
“七旬盛世庆华年,莲开金蕊照沧劫。”
“银发浩歌唱福韵,天赐福寿映人间。”
大概十息功夫,给出了评价:
“感情不错,中规中矩,是上乘之作,距离名篇还有差距,但能在短短时间内做成这样,已然不容易,可以。”
“谢过晏老点评。”
裴云鹤一副受教模样。
在晏老看的时候,安国公也在一旁默念,赞许点头:“莲开金蕊照沧劫...这句顺嘴。”
裴云鹤解释道:“裴某听说,国公与先妻生前极为恩爱,如今也是病逝第十年,莲开金蕊是为了勉励国公,能够继续走下去,福寿映人间。”
安国公一听到这,微叹一声,目光柔和起来:
“你能念及于此,难得啊...”
长乐王露出一丝赞许,欣赏的评价道:“不愧是当今会元,心思果然细腻。”
就在这时,下人重新呈上一沓新作的诗词,晏青松一张张翻阅起来,口中教导不停:“诗词乃有感而发,若不是从心而生,那便不是诗,而是...”
说着说着,晏青松突然顿了顿,整个人停住,眼睛盯着眼前的宣纸。
周围人皆被这一幕吸引,偏过头来,长乐王好奇开口道:
“晏老,怎么了?”
晏青松看罢之后,眼眸之中精芒涌出,嘴角忍不住上扬:“老夫看了一晚上的‘美酒香而甜’‘人多而文兴’之类的诗词,终于看到了一首像样的词。”
听到晏青松如此评价,长乐王和安国公的眉头上挑,神色有些诧异。
心中好奇,到底什么样的诗词,居然能让一向严苛的晏老先生笑而不语。
“我年事已高,中气已然不足,让其他人读读吧,读了你们就知道了。”
晏青松微笑的摸了一把胡子,将这篇词抽了出来,递给了一旁的管事。
整个大厅的勋贵士子,豪绅官员,不管一层二层,见晏老如此兴师动众,就知道今晚恐怕要出一则名篇。
都是停下手中之事,话也不说了,安静了下来,准备细细聆听。
管事则将这篇词交给了年轻貌美的清倌朗诵,这些清倌琴棋书画,都是精通,识字不在话下,是很好的人选。
宫裙清倌接过宣纸,认真看罢,用婉转的嗓音,朗声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