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就还喝。
到我感觉晕晕乎乎的时候,“大裤裆”和富贵也不行了。他们各自靠着墙壁,一个劲地打嗝。我出门去方便时,不知道瘦妇人也跟了出来。在我快要跌倒的同时,忽觉得我的手热乎乎的,像是握在一团棉花里——我瞪大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瘦妇人,小鸟依人似的扶住了我……
拉了两天菜,了解到瘦妇人也姓刘,本家。便也厚着脸皮刘嫂长刘嫂短地叫她,而刘嫂则更像个百年的亲戚,小兄弟小兄弟地唤我,让我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对于女人,我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可是刘嫂这种人,却有种特别的诱惑,使你不得不放纵一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刘嫂的手,很细、很绵,很温柔。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那么柔情的滋味——短短两天,这种滋味就在我的神经里循环来循环去,叫人不得不朝一个地方去想。就像一个喜欢捣乱的孩子,你不去招惹他,他会招惹你。
在村里,我也喝过几次酒,但绝没有昨天晚上那种晕乎劲儿。“腰肢暗想风欺柳,粉态难忘露洗花”,都半老徐娘了,居然让我想起这句诗来。
回到泡花碱场地,老板远远就跟我招手,我慌忙跑过去,他递给我几封信。
对于一个在荒漠中抱砖装石头的人来说,收到信件是多么奢侈和幸福的事情!
我忙忙地拆开信封,用颤抖的手指一封一封地先看信尾的姓名,然后走马观花地看了梁志的信,知道他在学校补习还算顺利。
接着看青青的信,很整洁,很女性,连信封都很精美。邮票贴得端端正正的,简直有些一丝不苟!但是读着她的文字,我还是感觉有些隔膜,既遥远,又切近。她的喜怒哀乐,似乎已与我渐行渐远,我想抓也抓不住。当然,并不是我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最后,我打开莲莲的信,看着一行行熟悉而略显沉重的笔迹,我的心,一下子跳得更紧了……
辛子哥:
原谅我依旧这样称呼你!
看了你写的肺腑之言,我真不知写什么好了,怎么说呢?初涉人世的我,那么真切地体会到真诚的可贵!让我如何不珍惜这份难得的友情?
你讲了你在内蒙古的情况,讲了童年的艰辛、落榜的失意,我简直重新认识了你一遍,我感到一阵比一阵酸涩。真的,辛子哥,我对你了解得太不够了,同桌一年来,我还常常以我的任性惹你生气,真是太不能原谅了!回想我走过的十八年,回想我经历的人世,打个比喻吧:在人生之林中,我好比才出土的竹笋,一切对我都是新的和陌生的,我生存下来,仅仅因为有大地母亲的哺育;而你,却已经是根竹节青青的嫩竹了——虽然你还没有粗粗的老老的竹子的坚硬,但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已经具备竹的刚毅了!
读了你的诗,感觉它们好忧愁,让我也沉静起来。诗如其人,辛子哥,你还是那么伤感吗?你答应过我要乐观起来的,为什么,依然没有迈过那道坎?
难道我们这帮人,就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吗?你不能再补习,那么,你就安安心心搞你的创作吧!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你的文才确是过人,你一定要好好努力,继续下去,你会在写作这方面大有作为的!
辛子哥,我也没有其他什么可以帮助你,我的柔弱决定了我的一事无成,真惭愧!我只能力所能及地在书店走一走,给你捎上一本半本的书籍,寄到你手中,权当是一个小妹妹,给哥哥爱莫能助的,丁点的安慰罢。
你说你一个人在黄昏,走在沙漠深处,用树枝写一行行的诗,我懂得你的心,我知道你喜欢独处。可是我也劝你,不要过于伤神,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沙漠。我多想在夕阳西下之时,也能随在刘辛的身后,踩着他的脚印,看着他的衣袂飘扬在无垠的天空下……有时候,又觉得太浪漫,太没有根基,像吹散的蒲公英花,漫无边际。
天空太辽阔,今天就写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