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丫鬟春香身后跟着一个方脸小丫头前来。

小丫头脸上巴掌印未消，眼角泛着青紫。

她紧皱眉头，脚步又急又稳，手上满铜盆里的热水稳稳当当。

路过刘婆婆身侧，目不斜视，面上并无半分波澜。

“郡主，奴婢兰儿来迟，甘愿受罚。但王妃现下需要人照顾，还请郡主大人大量，暂且让我服侍王妃。”

兰儿声音低沉沙哑，音量又小，李青玉耐了性子偏了头，拼凑完从她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两句话。

李文玉起身，视线落到兰儿的手腕，她的皮肤算不得白。因为端着铜盆，双腕露出交错的红痕。

兰儿将铜盆放下，把王妃身上的被子拿开，用热帕子轻轻擦净主子的身子，又从柜子里抱出新的被褥盖在王妃身上，捏紧被角。

动作熟练妥帖，一看就是照料惯了的。

兰儿候在李青玉身侧，周婆婆跌跌撞撞进了门。

五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换的是干净棉衣，半边衣襟歪斜着。顶着黑白相间的凌乱发髻，左右额前各挂一缕乱发。脸色蜡黄，面上沟壑麻子成群，一双黏着棕皮的双手抖抖瑟瑟，像是不知李文玉的存在，自顾自扑到床前。

她褐色眼珠掉下豆大的泪水，语气亲昵，轻声道：“小姐，是老奴，老奴来了，您睁开眼看看我。”

周婆婆低哭了一阵，不见王妃转醒，跪在李青玉身前，“郡主，大夫怎么还不到，您要救救小姐，快请大夫啊。”

周婆婆和刘婆婆是母亲从周家带过来的，和母亲一起陪嫁到王府。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陪嫁丫头，就是柳姨娘。

李青玉目睹两个婆婆和一个丫头的言行，心中了然。

她扶起周婆婆，安抚道：“已经请了大夫，马上就到。”

周婆婆松了口气，方想起整理衣饰，瞪了眼刘婆婆，候在床边。

永安王带着回春堂的赵大夫赶到时，李青玉已嘱咐周婆婆将刘婆婆秘密押去柴房，屋内只留大夫听诊。

“大夫，王妃如何了？”赵大夫甫一开门，永安王就凑了上去，急切发问。

李青玉内心焦急万分，暗中祈祷一切都来得及，母亲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因病早逝。

“夫人因为滑胎之故，本就体弱，伤寒久久不愈，且有日渐加重的势头。”赵大夫顿了下，捡了地面的药物残渣闻了闻，“敢问府上请的是哪位大夫？”

“是妙手堂的王大夫。”永安王道。

妙手堂是京城第一医馆，赵大夫所在的回春堂只能算第二。王大夫是妙手堂内知名的大夫，享誉京城。永安王府病人大小症状，都是王大夫来相看。

今日因王妃病情突然，王大夫外出看诊，不在医馆里，才请了距离永安王府较近的赵大夫。

赵大夫年已半百，声音却是朗润，“王大夫的药方没错，如若治疗风寒，该是见效最快的。不过……”

“赵大夫，您不妨直说。”永安王弓身候着。

赵大夫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王爷，王大夫的方子本没错，然老夫观屋内燃着月鳞香。这香和药一混，便生了毒。毒性不强，可若是长期喝了这药闻着香，久而久之，药石无医，幸而王妃中毒不深。”赵大夫道。

“中毒？”李青玉心中一震，浑身血液奔涌，原来，母亲的死竟是因为中毒，而不是小小的风寒。

“我已开了解毒的方子，夫人要想痊愈，一定要安心静养，不得操劳。”

送走赵大夫，永安王妃已服了药睡下，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

将房内的香炉撤下之后，王妃的咳嗽声少了，中间醒来几次，被李青玉安抚入睡。

李青玉才找机会问周婆婆，“这香料，哪来的？”

“回郡主，香料是柳姨娘送来的。”周婆婆大蒜鼻鼻翼变宽，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