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没有死。
那根带血的羽毛终于派上了用场,如利箭般凌厉的飞了出去,往空无一人的笼外刺去。
“啊……”
痛苦的呻吟声响起。
一直折磨他,妄图取他鸟命的力道消失了。
他下意识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那玩意在受伤后慢慢的现出了原形——矮不溜秋的一团,手脚很短,披了件猩红色的破烂衣裳,鼓鼓囊囊的肚皮敞在外面,脖子上面……没有头。
居然是一个无头人?
那先前是用什么部位说话的?
莫不是学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
“是他肚子里那团东西在口吐人言。”
姗姗来迟的裴舒解答了他的疑问。
但她的本尊并没有现身。
来的,是她的影子。
只见一道纤细的黑影凭空而生,有如蜿蜒流淌的水墨,一笔笔勾勒出了她的轮廓和衣衫,以及,神情里一丝似有若无的冷意。
“其实他以前是有头的,而且,是两个。”
她看着无头人脖子上狰狞的豁口,说道:“没有哪家人敢养育这种胎儿,以为是妖物不祥,故他一生下来就会被溺毙或烧死。对他来说,死,未尝不是解脱。可悲的是死了都不安生,很容易被炼小鬼的人盯上,将他的尸体拿去,把魂魄拘着一起养,等时机成熟了便开始糟践他的尸身,砍掉他的头,将其硬生生塞入腹中,使魂魄的怨气升至顶点。如此便能炼成至邪至阴的傀儡,任他驱使。而所谓的隐身只是一种障眼法,不足为患。”
真正棘手的,是他肚子里的两颗脑袋。
“他不需要攻击我,只消把那东西丢进我的屋子,令其化作两股烟尘,顺着呼吸,悄无声息钻进我的七窍……”
裴舒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那我的肚子就大了。这……算不算……心怀鬼胎?”
而肚子大了,自然就没脸出阁了。
看来幕后的主使颇有心计,看似不是来索命的,尚留有几分余地,只铁了心想要坏她的名节,搅了她的亲事。但如此一来,她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迟早会被家人所厌弃,被外人所唾弃,久而久之,她就只有自挂东南枝一条路可走了。
“祖宗,你的亲事是好,可我怎么觉着像一道催命符呀?”
姜仲文腹诽道。
“或许,我那素未谋面的夫婿的大名便唤作崔命?”
裴舒思忖片刻,认真的说道。
“……”
崔命?
亏她想得出来!
算了,先不唠叨那些了,赶紧把那个无头鬼撕了。
那玩意把他整得半死不活的,他是没能耐还手,但她有能耐啊。
而当祖宗的,可不就是为了小辈撑腰的存在吗?
快啊,撕了他,剖了他,切了他!
在他热切的注视下,裴舒缓缓伸出了双手。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然后,她轻悠悠的唱起了一首哄孩子入睡的歌谣,并将双手朝外,对无头怪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态。
这……这是要喜当娘了?
姜仲文目瞪口呆。
“月儿明,风儿静,摇篮轻轻的摇晃。小乖崽睡在梦中,微微的露笑容……”
歌声温柔如水,恬静安宁,仿佛是傍晚的风似有若无的拂过了面颊。
无头婴灵的身体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