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一起，盘踞在他内心的狂躁和阴戾似乎便短暂的平息了下来。在模糊而久远的记忆里，似乎曾有个温柔的女子哼唱着类似的调子，抱着他，哄着他，不嫌弃他的怪样，将他视作珍宝……

“快些安睡，小乖崽。月儿明，照窗棂……”

他本能的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手脚并用，爬到了裴舒的跟前，任由她温温柔柔的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将自己抱了起来，替自己拔去那根扎人的羽毛，细心的整理着身上已破得不成样子的猩红色的襁褓。

“睡在了梦中，微微的露笑容。”

裴舒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有如呢喃。

夜半三更。

无头的婴灵，牡丹花似的少女，慈爱的环抱，温情脉脉的抚慰。

此情此景让姜仲文从头寒到了脚。

老天啊，与其叫他看这个爱财如命的夜叉婆母性大发的样子，还不如劈道雷下来，把他弄一个里嫩外焦得了！

“来到这个世上，你受苦了。”

裴舒长长的睫毛微颤，右手轻轻的拍着婴灵的背脊，柔声道。

“你尽管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遭罪了。”

说话间，她的左手已移到了婴灵的腹部，隔着肚皮，爱怜的抚摸着那两颗畸形的头颅，看上去真的有几分慈母的味道了。

可姜仲文只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那你就戳啊。”

裴舒蓦地回过头，催道。

咦？

她怎么有空偷听自己的心里话，不继续跟婴灵玩母子情深了？

姜仲文怔道。

然后，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的双掌竟沾满了污血，就连脸上也溅了几滴！

她受伤了？

难不成这婴灵厉害如斯？

她可千万别有事啊！

要是她出了事，那他也跟着凉了！

挺住啊！祖宗！

就算你自己挺不住，也别把我搭上了！

姜仲文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呐喊道。

“你有病。”

裴舒十分嫌弃的扫了他一眼，腾出一只手来，将两块白乎乎的物事扔在了地上。

“这是……”

这是脑袋上的天灵盖？！

是、是她从无头鬼的肚皮里掏出来的？

姜仲文纯洁的小心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天灵盖是锁魄聚魂之处，若不毁去，他便始终是一具傀儡，无法转世投胎。”

裴舒笑意不变，用鞋尖轻轻的碾了上去，将其踩成一片齑粉。

“乖，我说过了，再不会让你遭罪了。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好走，不送。”

做完了这些，她又去轻轻的拍抚着臂弯里的婴灵，温柔的说着并不温柔的话语，令姜仲文毛骨悚然，赶紧用翅膀捂住自己的脸，暗道：自己还是太单纯了，居然会以为她有母性。其实她本质还是个夜叉婆，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而婴灵从头到尾都没有动弹。

即使肚腹被她撕开，天灵盖被她剜走，它仍是乖顺的蜷在她的臂弯里，双眼微阖，似乎沉入了一个香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