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这燕窝羹本该定时送到母亲房间,怎被你这小贱……怎被你享用了去?”到底顾及女子仪态,那些个恶毒的话到嘴边溜一圈,被她咽了回去。
殊不知从她进了院门来的所作所为已属刁蛮无礼。
陈悦不答,偏头去看身侧稍微年长的嬷嬷。
那嬷嬷却是不惧,铿锵有力解释道:“二小姐身体抱恙,老奴便想去厨房吩咐伙夫做碗汤羹给小姐,伙夫说呈去给主母的燕窝羹还有一碗,老奴便做主将燕窝端来了。”
“哦——”陈鸾鸾拉长声音,阴阳怪气:“原来是偷来的,还专偷母亲喝剩的东西!陈府的婆子怎这般不懂规矩,连厨房都能去得!”
“大小姐,”那嬷嬷语气冷了三分:“老奴自幼跟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老夫人去后,老爷将老奴派到二小姐院中,许老奴便宜行事之权,可自由进出府上各处,怎就去不得厨房?”
嬷嬷口中已故的老夫人是陈老爷的生母,陈鸾鸾的奶奶。
寒冬时节天气干燥,燕窝是富贵人家滋补养颜的首选,陈鸾鸾知晓以往母亲喝的燕窝总会剩下一点,派婢女去厨房询问却被告知本属于她的燕窝被二小姐手底下的人取走了,登时怒极。
慑于老嬷嬷威严,陈鸾鸾的声音弱下去,却仍嘴硬道:“伺候过奶奶又怎样?倚老卖老,偷便是偷,还要狡辩!”
“何为偷?”陈悦插了句嘴。
“那燕窝本该送到本小姐屋里,被你喝了,这不叫偷?”
嬷嬷心想大小姐也忒骄纵些,隔三差五找二小姐麻烦,口中道:“据老奴所知,大小姐极少吩咐厨房准备燕窝,今日怎么突然……”
陈鸾鸾冷睨那老嬷嬷:“天寒地冻的,本小姐想喝碗燕窝养养颜,也需要跟你报备?”
陈悦微微一笑:“那想必教书先生教过你,遇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陈鸾鸾最看不惯她波澜不惊的外表,嗤笑:“先来后到?你一个乡下野种也配与我堂堂陈府嫡女争短长?”
“鸾鸾住口!”陈鸾鸾前脚刚进陈悦院子后脚就有婢女向陈夫人禀告,陈夫人闻讯赶来时便听到女儿出言不逊。
“陈悦既已过继到为母名下便是你妹妹,你让着她点,以后这种话休要说出口,先下去吧!”陈夫人厉声呵斥了句,又朝陈鸾鸾使了个隐蔽的眼色。
陈鸾鸾不知想到什么,看向陈悦的目光里夹着一缕奇异的讥讽:“陈悦你给本小姐记着,你高兴不了多久!”
陈鸾鸾走后陈夫人拉着陈悦嘘寒问暖几句,话里话外暗示她莫跟大小姐计较,便离去了。
一帮子牛鬼蛇神走后,小院安静许多,猫儿从树后探出头,在雪地上踩出两排小小的梅花印,三两下跳到陈悦膝上撒欢。
“多谢二小姐替老奴解围。”暗想陈悦是她这些年来伺候过的最令人省心的一位,
“嬷嬷。”陈悦捋了把猫咪,温和看她。
“二小姐有何吩咐?”
“往后莫将旁人吃剩的东西与我。”
老嬷嬷伺候陈家各式主子数十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陈悦的眼神明明是平静柔和的,却无端让她汗毛倒竖,好似眼前人是妖魔鬼怪。
她告了声罪,步履匆匆退离院子。
陈悦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膝上的奶牛猫,院落萧索,覆了雪的老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孤零零立在彼端。
她朝她们相继离去的方向望去,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济慈与她说过,到了陈家便安分一些,哪怕陈家人将你得罪狠了也莫要计较太多。
彼时邵悦在乡下修养半年已久,堪堪从落入密林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问济慈为什么。
幽曳烛火下,济慈语气温柔:“公主殿下又何须与一帮将死之人计较许多呢?”
她神情木然地点头,唯独看向济慈的眼里含着依赖:“韦策当真看得上我?”
济慈舒眉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公主殿下媚骨天成,您只需自信些,暂且忍耐蛰伏,静候时机,凭您的昳丽姿颜,镇北老贼拜倒在您石榴裙下之日,就是他亡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