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瑾眸色也有些深沉,皇帝终归是皇帝,他对上一世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而且朝中传来消息,封小瑜为安王的旨意已经在拟了。
和陛下接触得越多,小瑜今后的日子越不好过。
可现在,还不行。不到时机,不能轻举妄动。
方才在皇帝面前步步为营,赵泽瑾毕竟还是个伤员,有些精力不济,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泽瑜早没了方才的激愤,若有所思,又想到那几个断断续续的却又真实得不行的梦。
那真的是梦吗?
兄长为何会突然转了性子?这一次的来龙去脉究竟是什么,兄长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方才以退为进,兄长又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替赵泽瑾盖好被子,喃喃自语道:“兄长你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还有柳师,赵泽瑾绝不会是因为猜忌他与柳师才不准他们联系的。
他回忆起那天赵泽瑾的神色,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情,只是兄长十足的抗拒,就好像小孩溺水后会本能地抗拒江河湖海一样。
可为什么呢?
兄长,你究竟知道什么又不能告诉我什么呢?
鉴于皇帝那不讲理的要求,赵泽瑜借调养身体能往后拖一日是一日,连带着整个人都懈怠许多,不到午时绝不肯起身,誓要与被褥共进退。
赵泽瑾是“戴罪之身”,在赵泽瑜这儿暂时失去了往日的兄长威严;乘风又根本管不了他,也不能日日将太医院首拉过来给赵泽瑜念经,只好随他去了。
这一日赵泽瑜却忽地心有所感似的,破天荒地巳时初便醒了过来。
屋子中静得有些过分。
他随手把自己拾掇了一下,便披着外衣开了窗。
屋子外只有乘风和秦王府的一些府兵在日常训练。
虽然现在还堵着口气,但这么多人都在,赵泽瑜一脸牙酸地问:“我哥呢?”
“秦王殿下一早就出门了,好像说是要去刑部天牢。”
“刑部天牢?”赵泽瑜嘀咕了两声,皱眉道:“备车,我也去看看。”
左严带着赵泽瑾一路向天牢深处走去,感慨道:“这桩事纷纷扰扰的,总算了结了,也亏得殿下福泽深厚,有惊无险。”
赵泽瑾微微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有活律法之称的左大人也信这些了。”
左严叹了口气:“总有人力不能及之时,”他有些吞吞吐吐的,终究还是道:“殿下,这话本来我不该说,但臣还是要说一句,为国安计,为万民计,还望殿下珍重自身。”
他未尽之语尽数流露在了神情中,大启将来之前途,皇室之中,唯殿下可系。
赵泽瑾却摇摇头:“左卿之语,对,也不对,但泽瑾记下了。”
前两世,都有人替他先行撑起了这个担子,而这一世,那人合该享一世福报了。
面对左严的疑惑,赵泽瑾没有再说,而是低声道:“左大人,此话今日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今后便当做你从未有过此语。”
到了天牢尽头,这里是羁押朝廷要员之处,赵泽瑾拿着手中的钥匙,打开了一扇牢门。
这座牢房中静静坐着一人,像是一个在远山修行的居士,见到他丝毫不显意外,拱手道:“殿下。”
赵泽瑾抬了抬手:“你我之间便不必多礼了。云帆,我来是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卢云帆脸色尚且有些苍白,但许是皇帝的旨意下得不明不白,狱卒们摸不准他是否失势,也不敢怠慢了他,在天牢内养伤养得也尚可。
“打算?便看陛下如何处置,或是流放,或是贬往外地,左右离开京城,去哪里也没什么分别。”
赵泽瑾瞧了他半响,忽然道:“其实我不想以你的仕途为祭。”
他尚未说完,卢云帆却打断他道:“殿下,我说过,这是我自己执意要做的。”
“玉石俱焚,值得吗?”
卢云帆冷笑一声:“从他们以父亲为要挟逼死我娘的那一天起,我就立誓总有一日要让他们百倍偿还他们的那些罪孽。”
“我娘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只是个普通女子,可她的命就合该被践踏吗?”
“一个普通女子的命扳不倒平宁侯府,那么陷害当朝秦王的罪名我便静观他们还是否能逃过一劫。”
赵泽瑾静静地听着,对其行事激烈既不赞誉,也不否认,半响才道:“那卢伯父呢?”
卢云帆的脸上划过一丝迟疑,过了一会儿才抽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苦笑:“我不知道。”
平宁侯府毕竟是他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且纵然父亲不喜卢明赫,可那终究也是他的儿子。
赵泽瑾拍拍他的肩膀:“我并不认为卢伯父这些天都是一无所知地被你蒙在鼓里,他并未试图逃脱你的软禁,我想这也是困了他多年的煎熬。你和卢伯父,终归还是要把话说开的。”
卢云帆沉吟片刻,终归还是有些逃避:“再说吧。”
局中人自有一番纠结,外人插手无益,赵泽瑾不再多言,话题一转:“不过云帆,你真的打算就此蹉跎一生吗?”
卢云帆猛地抬起头来,赵泽瑾微笑着道:“我有事想要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