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鹿明茶,戚束倚着椅背,似是放空了片刻。回过神,捞起小酒坛,从筷筒抽出一根,捏着尾端往坛底插去,穿透了梨肉,拎出送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这鹿明茶……好像太关心她了些。
不算几个月一次的两城会议的交集,他们正式认识的时间不足两个月。至于说什么并肩作战的同袍之情,她和那么多人一起打过仗,也没见谁关心她关心得如此细致。
莫非,是因为她从雪地里捡回他一条命的缘故?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解释了。思考间,将梨肉吃得差不多,戚束方才起身回到床上继续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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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鹿明茶回到房间,静静躺在床上许久。隔壁的戚束似乎已经睡下,没了一丝声响……默默倾听中,鹿明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深夜,起风。寒风裹挟着冰雪,呼啸着撞上墙壁与窗户,几缕寒风钻过缝隙,发出呜呜的兴奋吼声。
“呜呜——”
黑暗中,床上沉睡的黑影似有醒来迹象,凸起的黑影微动,被角悄然滑落些许。片刻,一只白皙到在黑夜里也分外显眼的修长玉手从被中抽出,搭上了额头鬓角。
如墨染的眉不知何时紧紧蹙起,在眉心拧起了两道褶。其下,细密如羽的长睫,似有些湿润,使得鸦色愈深。半晌,抚在额角的指腹轻轻揉动几下,鹿明茶倏忽睁开眼。
戚淮阑!
眼前只有一片难见五指的黑暗,耳边却似乎还回荡着扶灵抬棺的哽咽低泣。
指腹滑过眼角,触及到些许冰冷的湿润。鹿明茶神色怔怔,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凤眸望向黑漆漆的房顶,隐隐失去了焦距。
头痛得厉害,胸口似乎还残留着梦中的窒闷感,让人心情不免生出些烦躁。想到方才的混乱梦境,鹿明茶漆黑的凤眸浮现一抹暗色,浓郁沉沉。
良久,鹿明茶扯了扯唇角,黑暗中随之响起一声轻轻的嗤笑。
戚淮阑会因病早逝?开什么玩笑!这梦,做得未免也太荒诞了些。
鹿明茶否定得干脆,然而,内心深处却被这场噩梦缠上了一丝丝的阴影,即便理智清醒,也难以摆脱阴影带来的窒闷压抑。
他想,他或许应该找机会探听一下戚束的具体病情。
他兀自胡思乱想倒不如发挥自身的优势,替戚束寻她不易寻到的珍稀药材,替戚束寻那些散在不知何处的对症良方。
可若戚束仍骗他只是什么内伤未愈,他又该如何?
一场噩梦,让鹿明茶彻底失去了睡意,难再入眠。于是,黑暗中一夜沉默,直到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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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昨夜降雪使得路面难走了许多,估计到青树县应该会晚一些。”刘铁微微侧身,附着马车车窗低声道。
间隔了几个呼吸,马车内才传出一句低低的:“嗯,无妨。”
马车车厢内。
戚束左手拿着一本用来打发时间的游记,右手手肘撑在桌角,身子懒懒半倚。虽说游记仍持在手中,但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书页上。
戚束正侧首看着旁边的鹿明茶,原本因为看游记有些懒散困意的眸子多了几分精神,似乎对观察鹿明茶颇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