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束看得光明正大,而鹿明茶没有丝毫察觉,好似任戚束偏头看他。
戚束眼瞅着鹿明茶从眼帘掀掀合合的挣扎到彻底垂下,将那双已经不怎么清醒的凤眸完全遮住,从端坐的严谨君子仪态到渐渐歪了身子,最后软软靠在车厢,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一次见一直芝兰玉树清雅君子模样的鹿明茶这番与睡神作斗争的全过程,倒看得戚束唇角勾起,满是趣味。
至少,比看游记生动有趣得多。尤其是,鹿明茶风姿俊逸,长得着实养眼。
“哗——”终于,握在修长手掌中的书卷也随着看书人的入眠从掌心滑落,跌向木板。
一只手比坠落的书更快,无声伸出,将书截拦在骨节分明的指间,及时将惊梦的扰人声响扼杀。
戚束探出半截身子,安静而迅速地将书接在手中。
怎么说鹿明茶也是给她熬梨汤才没怎么睡好,路上无聊,车厢温暖舒适,倒不如让他补眠一会儿。心里想着,余光瞥了眼鹿明茶。
方才还是闭合的眼帘,忽而颤动掀起,似因书落被惊醒。下意识端正身姿,抬眸,却突兀瞧见近在咫尺的戚束,登时,尚有几分迷茫的凤眸一愣。
“淮、淮阑?”清朗玉质的声音尤带困倦的沙哑,还有几分惊诧。
“嗯。”戚束神色自然,退回探出的身子,收回手,将鹿明茶的书放到桌上。
恍惚间,鹿明茶的目光顺着戚束的动作落到书卷上。熟悉的文字内容映入眼帘——正是他方才所看的那本书。
丢失书卷的手动了动,掌心空空,哪还有什么书?鹿明茶骤然反应过来,他刚才……竟然睡着了!
一瞬间,脸颊浮上一层薄红,热度又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耳尖。他竟然在戚束前打了瞌睡,那模样定然失礼丑态至极!
鹿明茶瞬觉脸上烧得慌,身下似有针毡,坐立难安。
若说以往,他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就算那些谋士因为谋略不和指着他的鼻子骂时,他也能面不改色将人噎回去。
但现在,面对戚束,偏偏薄得厉害,全然失了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淡然平和。
戚束注意到鹿明茶的异常,瞟过晕染薄红的白玉面庞,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打瞌睡被人发现了便会脸红吗?那这人的面皮是有多薄?也不知面皮这么薄是如何在营中混下下来的。
戚束想着,眼前随之闪过自家帐下的那群谋士——一个个脸厚心黑得很,有时若是争议得激烈,甚至直接怼到一起,撸起袖子便能打起来,哪会顾及什么文人雅士的姿态。
念头一闪而过,戚束回过神,温声递出台阶,道:“杳之昨夜受累,应是未曾睡好。”
“此处距离青树县尚远,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不妨多休息片刻。”
鹿明茶下意识想摇头。
“赶路确实无聊,若非不能受寒,我便出去骑马了。”戚束略微感慨道,抬手掀开一角窗帘,向外看去。
听见不能受寒几字,鹿明茶的目光不自觉扫上戚束的双唇,唇色浅淡,显然缺少一些血色。眼前看着尚且健康的脸庞隐约与梦中苍白虚弱的那张面庞重叠,耳边似响起模糊的低泣声,鹿明茶恍惚忆起凌晨时的噩梦。
“将军。”鹿明茶听到了自己有些许沙哑的声音。
“嗯?”戚束回过头,撞进一双黝黑的凤眸。
鹿明茶看着戚束,沉默了一瞬,方才启唇,只是声音有些轻:”我听说,您的身体如此,似乎不止是受内伤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