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曲的真没用。
纪明琪忍着妒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如今,你怕是看不上郭家了吧?”
有这么多陪嫁,相信愿意娶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犯不着跟郭绍去往边塞吃苦。
纪明夷轻抚着紫檀桌上雕花,淡定道:“谁说我看不上?东西归东西,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纪明琪好险没朝她扮鬼脸,她可真说得出口!两人统共才见了几面,就这样难舍难分起来,再说,那郭绍长得并不俊俏啊,肤色赛煤球似的,不知道还以为天天拿墨汁洗脸呢!
若说纪明夷会看上这张脸,实在令人笑掉大牙。
纪明夷并不理会旁人怎么想,至少她对未来夫婿的容貌没什么不满意的,郭绍是黑了点,那也并非天生,而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缘故——像纪明琪这般肤浅之流当然不懂得欣赏。
如此甚好,意味着她地位安全,没有哪个失心疯的小姑娘会来跟她抢新郎的。
分门别类将赏赐安置好,纪明夷也收到了陆斐差人送来的银票,都是瑞丰钱庄的票子,全国各地都能兑出来,总比整车银锭带着省力。
这厮还算效率不错,纪明夷对合伙人兼前夫稍稍改观,她也不是见钱眼开的,总得在跑路前将一切交割清楚了。
于是抽空邀陆斐出来,带他到城中各铺面看个仔细,账册也都一一请他验看——当然不是假账,假账只要给纪存周和胡氏过目即可。
那二人原以为纪明夷这些铺子年年亏损,其实还是有几分盈利。
纪明夷依依不舍地看着眼前陈设,“外头看着是老旧了点,你若想大改也无妨,别拆了那副匾额,那上头的字是我娘亲手写的。”
想了想,这要求似乎有些越俎代庖,纪明夷便道:“干脆我现在拆了带走,你回头另外装一块罢。”
东家都换了,店名不换也不妥。
陆斐身穿月白常服,身形挺立如竹,愈显出宽肩窄腰,隆准龙颜,幽逸而出尘的气度。
他蓦然道:“不必了,你走之后,此去经年,我不会更改分毫,就连账房主簿等人事也一应为你保留。”
纪明夷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什么叫为她,难道以为她还会回来接手么?
纪明夷干笑两声,“殿下虽是好心,但实在不必,我既愿意出手,自当银货两讫,绝无反悔。”
陆斐淡淡道:“那是我的事。”
纪明夷被哽住了。
的确,他有改造的权力,当然也有不改的权力,他硬要维持原样,别人也拿他没法子。
不过纪明夷总觉得对方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难道是借物喻人,说他会一直等着她,就如店里的摆设一般?
不,陆斐纵有深情也不会是对她。
一定是她想多了。
纪明夷定定神,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别处,“殿下还有何事不明么?”
言下之意,要问趁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当然,只能问公事,其他的她也不会回答。
陆斐看来疲倦得紧,并不想刨根究底,只道:“明日再说吧。”
他不着急,纪明夷当然也懒得着急,等跟郭家的亲事拍板定案,她即可启程离京,片刻都不愿逗留。
到底相识一场,别在临别时伤了和气。
到了店外,天边已是夜色西沉,蓝黑色的天幕隐约透出几颗闪闪烁烁的星子来。
纪明夷皱眉看着那辆空空荡荡的马车,“这老乌头,又跑到哪里灌黄汤去了!”
不看他是多年的奴仆,纪明夷都想趁早赶出去。
这会子却是无计可施,城郊本就不及城中繁华,太阳一下山,稀稀落落连个拉客的都没了。
陆斐忽道:“我会赶车。”
纪明夷:……
她倒不怀疑陆斐的能力,只不过,是否有些于理不合?
不待她回应,陆斐便已自发自觉当起了车把式,还轻拍了拍马背,“上来呀!”
纪明夷只得提起裙子、鼓着粉团子般的腮颊小心翼翼坐上去,她最不愿接受陆斐的好意,此刻却不得不接受对方好意,这多少令她有些如坐针毡。
陆斐低笑一声,前世里两人倒也玩过这种把戏,不过是在御花园中作耍,效仿昏君奸妃,还被当时的容太后瞧见好一顿训。
现在想想,已经是少之又少的温暖。
纪明夷从车窗中探出半颗头来,望着他沉静侧影,小声催促道:“你快一点呀!”
她哪晓得陆斐想起往事而发呆,还以为他故意磨磨蹭蹭呢。
陆斐驯顺地应了声,望着她粲然一笑,随即往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催着它健步如飞起来。
纪明夷被颠得一个趔趄,心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人真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