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闻骁说到檀秋的时候,沈珺便知道此女并不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从而在乱猜诈和,而是真的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在手中。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样一个囿于深宫十六年的小公主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查到这件事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第一次将这个姑娘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去看待去应对。
沈珺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十六七岁正是鲜花初绽的年纪,跟本朝所推崇的秀美雅致不同,她长的分外浓丽明艳,不苟言笑时显得颇为冷肃端庄。
可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笑眼弯弯,天真又无邪,鲜活且娇憨,颊边缀着一粒小小的酒窝,扑面而来的甜。
而这个小姑娘就这么甜滋滋的说着要挟他的话,轻描淡写。
沈珺眨了眨眼,捻动念珠的速度更快了些。
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三杯酒,声音轻柔阴郁:“啊,殿下就这般把底牌透给我,不怕我今日咽了殿下的敬酒,日后便翻脸不认人吗?”
“我一开始就说了呀,督主忘了?”
闻骁掰着手指头道:“目前活着的成年皇子只有太子,五皇子。”
“太子这个位子是上面的哥哥都死了他捡来的,他资质平平又无势力雄厚的母家帮衬。”
“五皇子嘛,虽然是个心胸狭窄的草包,但背后站着孙家裴家,他想上背后的人也想让他上。近两年,这俩人在您的推波助澜下,已然斗红了眼,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该同归于尽啦。”
“剩下的几个弟弟,要么年纪太小啥也看不出来,要么资质蠢钝如歪瓜裂枣,连太子和老五都比不上。”
“他们一个个都不如我,凭什么,我不能争上一争?”
“既然我有做刀俎的本事,凭什么不去做刀俎,反而要给这些废物当鱼肉?”
说这话的时候,闻骁一双眼睛因为酒气和内心的野心显得熠熠生辉。
沈珺撩起眼皮,认真地看着闻骁。
闻骁也不惧对方凌厉如刀锋一般的打量,反而凑近了些,让沈珺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野心和诚意。
“圣上吃丹药吃出毛病活不了几年了吧?扶持幼帝上位确实能让您以最简单最快速的方式做到只手遮天,可您真的确定那群文臣愿意认同幼帝这个傀儡为沈家翻案吗?”
啪嚓。
沈珺那串念珠断了,剔透的玉珠哗啦啦洒落一地。
“为沈家……翻案?”
沈珺看着面前毫不掩饰勃勃野心的少女,有一瞬间的怔忪。
是啊,为沈家翻案。
他汲汲营营十多年,拖着这样一副残躯,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受人鄙夷唾弃,顶着阉党奸佞的名头日复一日的攫取权力,为的什么?
想他沈家世代忠君爱国,为了大周沈家多少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祖父更是一生忠正,为了大周呕心沥血。
可笑当今,明明是他在听说先帝要立遗诏传位于韩王之后便连夜逼宫,手刃亲父。
登基之后却为了抹消自己逼宫的丑事,诬陷韩王里通戎狄,倒卖军粮军械军马无数,意图谋反。
就因为祖父受先帝之命教导韩王读书,便把祖父牵扯进来,说韩王之谋逆是受祖父撺掇,沈家韩王谋逆的附党,让沈家上百口人纷纷殒命,沈家百年清名毁于一旦!
想到这些,沈珺的眼里泛起血色,他昂起头,哑声道:“真不愧是兄妹,你可知,六皇子生前也是如此同我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