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片暖融融的橙红色天幕下,宫装少女和布衣郎君隔门相望,此情此景若是一副画卷,那观者说不得能从其中臆测出几分‘脉脉不得语’的动人故事来。
可惜,事实上两人之间非但没有丝毫旖旎可言,反而各自心思诡谲地暗潮涌动着。
“啊,本宫一直听人说沈督主如何丰神俊朗,今日终于相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
终究还是闻骁先退一步,先开口打破了这番对峙。她想得开,日后要用得着人家的地方多着呢,合作嘛,那得先合才行,低这个头不丢份儿。
闻骁主动低了头,沈珺对于面前这个少女在心里的危险等级反而上去了。
这位柔惠公主他是一直关注的。
自皇后薨逝,这位公主最开始过的也不比冷宫中没序齿的皇嗣好到哪儿去。可这位公主却放得下金枝玉叶的架子,从讨好身边的宫人太监开始,贿赂挑拨拉拢陷害,软硬皆施下很是笼络到不少的人脉握在手中。
她一步一步,从被扔在先皇后侧殿无人敢提的先皇后遗物,成了光明正大搬进东六所的皇六女。甚至还能让一心求仙问道的圣上记得她大约到了婚龄,在修道之余提过一嘴要给她选个上佳的驸马。
这份儿心性和能为,若是放在皇子身上,怕是早就没有如今那位皇太子的事儿了。
而这样一个心怀猛兽的公主在拿捏住他致命隐秘之后,却仍然愿意对他低头——隐忍不发者,所谋必大。
“东缉事厂提督沈珺,给柔惠公主请安,公主殿下金安。”
沈珺心中想得再多,脸上却丁点儿不露,姿态谦卑地冲着闻骁深深一礼,“殿下过誉了,咱家不胜惶恐。”
“督主果然谦谦君子,过谦了。我可不是过誉,而是真心实意觉得督主大人当得起。”
“殿下既如此说,咱家便愧受了。不过,要咱家说,殿下金枝玉叶,真龙血脉,今日有幸得见,才叫咱家知道什么叫做雍容华贵,天女之姿。”
“能得督主一句夸赞,我便厚颜自认如此了。说起来督主忙的是天下大事,替圣上分忧解难,却还要在百忙中抽空来赴我这个闲人的约,打扰了。”
“咱家深受皇恩,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为臣子的本分。殿下是君,咱家是臣,殿下若有事要吩咐咱家,那是殿下看得起咱家,怎称得上打扰。”
你客气,我更客气,大家一团客气。
就在俩人你来我往地说着废话的时间,红蔻已经带着人把院子里的亭子给打扫的干干净净,火盆点了一圈,酒菜也开始传上。
俩人这才打住废话,你请我请地过去就座。
“我有要事与督主密谈,你们不必伺候,下去吧。”
沈珺本来以为这位公主会跟方才那样,不咸不淡地跟他扯一会儿,才会图穷匕见。谁知对方再次打破了他的认知,刚刚就座闻骁便出声打发走了身边伺候的人,亲自执壶为他斟酒,摆明车马要跟他打直球。
这不按套路出的牌着实让沈珺对面前的少女更有兴趣了。
他也跟着摆了摆手,“下去吧,不要带耳朵。”
闻骁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纵使在她面前依旧垂目颔首姿态谦卑,不留任何把柄让人抓的青年。
也怪不得前些年大皇姐仗着圣上宠爱,吵着闹着非要圣上把沈珺送给她当陪嫁。她这位大皇姐在审美上还是很有眼光的,早早就看出沈珺长大后必然是个绝色,就是脑子不大行,死的不冤枉。
昏黄的灯光洒下来,朦胧中愈发显得眼前的青年肤如羊脂,美不胜收,纵使心志坚定如闻骁都忍不住有刹那的心旌神摇。
啧,祸水。
闻骁心里跑马,嘴上可不跑马,她见沈珺从善如流地清场后,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已故先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的死都是你的手笔。”
这句话没有疑问,就是一个陈述。
“殿下,这话可不敢胡说,咱家区区一阉人奴婢,怎敢做出谋害皇嗣这等十恶不赦的事来?殿下若是有事要奴婢去做,只管吩咐便是,又何苦用这样的话来吓唬奴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