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拾因扫了一眼凌乱的院子,默了半晌,“那便来吧。”
吴思见她破罐子破摔了,起身拍了拍衣服,“我去备些点心招待一下,小姐你的衣服上都是土,要不要换一身?”
吴思话音刚落,便听见院门处一阵动静,是苏余因来了。
大抵是心情不好,苏余因只随意地挽了一个发式,脸上没有半点妆容。她一进门,表情生动了起来。
怀家好歹是高门大户,怀述的院子却是此番景象,就是往前走一步都不知道脚该放哪。
吴思将石凳上的东西清开,擦了擦,上前去,“二小姐坐这儿。”
坐定后,苏余因看着满园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刚刚搬过来的,忍不住问:“你过得不好吗?”
“甚好。”苏拾因答,“可有什么事?”
她与苏余因并不相熟,苏余因会来,她是想不到的。
“那日你跳山了,隔日就被送到怀家来,我被关了两天,听说了怀家这两天的事,就过来看看你。”苏余因的眉目精致,说话时自有一种艳丽之感。这艳丽又不会俗气,看时只会觉得满室生辉。
苏拾因惊讶于苏余因的惦记,解释道:“我那日是被推下山的,并非我跳山。”
苏余因并不惊讶,“我也怀疑过,不过那日人太多太杂,我看得不清楚。”
两人语言生硬地聊了好一会儿,客套之意甚明显。苏拾因料定了她来这儿定是还有其他事,便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帮忙?”
这下苏余因的脸上也有了点尴尬之色,她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在京都的同辈里,也都是别人簇拥着她,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自己找话题,没想到一下便被戳穿,“是有一事相求。”
苏拾因心下了然,“你说吧,我尽量。”
苏余因就不再多言,“后日我成婚,我希望你能来。”
苏拾因道:“我自然会去的。”
“长缙王有个表妹,已有两月身孕。大婚那日她也会去,前几日她同我说了,无论如何也会找长缙王讨要名分,我怕她会在婚礼上闹着要名分,爹娘好面子,不想留下善妒的话柄,定然是会应下的。若是有那时候,我希望姐姐能帮我拒了她。”
苏余因能来这里求她帮忙,定然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再如何说,苏余因也是她妹妹,同受苏家压迫,这个忙她是愿意帮的,“这事你放心,便是你不说,我见到这事也会帮你拒掉的。”
苏余因心怀感激地朝她道了谢。
苏拾因让如素取来了成亲时的嫁妆,“我在京城也没有其它的东西可送你,你挑几件,就当是我送你的贺礼。”
苏余因拒绝道:“无需。你当知道,苏家给我的嫁妆与你的比只多不少。”
苏拾因只好作罢。
晚些时候,送走了苏余因,苏拾因早早躺在了床上。
自受伤一来,她就一直都很嗜睡,只不过因为这几日事情太多,没有空闲的时候睡。
吴思趴在苏拾因的床头,与她道:“小姐,我总觉得这个二小姐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她哪里怪了,你后日真的要去吗?”
苏余因来找她的理由并不算牵强,苏拾因倒是不觉得,“既然都答应人家了,自然是要去的。”
“好吧。”吴思接着闲聊,“小姐你可知道,当日小将军的人是怎么把我劝来京城的吗?”
“小将军让人带话说,他不忍看到小姐你醒来之后觉得自己举目无亲,便请我来京城,还给我送了好多银子。虽说他定然是要说得感人些我才会来,但平常人哪能像他这般心细?”
怀述心细,她自然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明白,怀述为何一开始就会对她这么好。
第二日,苏拾因终于有一日空闲,她整日赖在了床上,就连吃的粥都是吴思端到床头给她的。
吴思说,苏拾因是仗着自己是伤员,以行方便。苏拾因得意地没有反驳。
第三日一大早,苏拾因起来梳妆。
她走不了路,因此衣裙也选得随意,吴思替她挽了妇人发髻,简单地上了妆,便去了长缙王府。
魏封是很在意这场婚宴的,整个长缙王府上下都被装饰得富丽堂皇,红毯自大门处延绵自街上,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但来参宴的众人并不觉得这过分了,一来魏封是当朝最被重用的王,二来,他娶的乃是名动京城的苏余因。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便使得这场婚礼的堂皇变得理所应当。
远远地看到魏封身骑白马,后头跟着红轿撵。轿子的丝布与坠饰瞧着价值不菲,两旁的丫鬟撒着铜钱与白米,小孩儿忙在地上抢着捡铜钱。
花轿到了王府门口停了下来,魏封下去伸手将苏余因扶了下来,两人一同走到了王府里头。
顺利拜完天地,苏余因已经要由人搀扶着回新房,却听到有一个女子哭着跑了出来。
苏拾因一改神思四走,端正坐直了,心道来了。
正如苏余因那日所说,这女子怀了魏封的孩子,这会儿正哭着要名分。
苏拾因听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才了解了这个女子的身世。这个女子是魏封生母的娘家人,魏封生母乃名门之后,只是娘家因为犯了错,整家被贬到了民间。不久之前,这位女子的母亲在临死之前将这位女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姐姐。
那女子不顾众人探究和好奇的眼神,哭道:“我本无意攀附王府,可表哥却看上了我。我如今有了身孕,往后还能寻到什么亲事?今日我若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个名分,哪日他为了名誉将我杀了也无人知道。”
苏拾因观察着魏封的神情。魏封的眼神闪躲,看来,那个女子说的八成是真的。
最初始,在她心中构想的情节是,那位女子争风吃醋或者想趁此捞到好处,却没想到,这个女子也是个受害人。这就难办了。
苏余因的脚步也止住了,她的头上盖着红盖头,这会也只能靠着听声音来明白事况。
在场谁能有魏封的品阶高?今日魏封能赏脸请他们来,便就要心中暗喜,谁敢上去主持公道?便是魏封的生母,也只是问一句:“怎么回事?”
在魏封看来,他的一时见色起意并不丢人,京城里关于他风流多情的传言到处都是。他有的是能力将这个女子和她的孩子的后半生照顾好,他不悦于这个女子来闹他的婚礼。他虽爱玩,但正妻是他慎重挑选来的,苏余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魏封带着气道:“我自会给你一个名分,现在我还有其他事,没空替你安排。”
女子哭得大声,场面一度控制不住。
看这样子,苏拾因暂时还插手不上,魏封自己都没有给她名分的意思。
联系魏封此前做的种种,强留苏余因在王府里一夜,又强行要了这个女子。京中对于他的风流韵事又多,什么为美人一掷千金,名利与美色皆拥,是众多男儿梦寐以求的样子。
苏拾因却觉得,这个人从外皮到骨子里都是烂的。视他人如物品,为自己增欢。
魏封暴怒道:“来人,把她拉下去!关起来。”
几个侍卫马上进了大堂,放下手里的武器,便要把她拉走。
这时候,大堂里端,已经站了许久的苏余因沉声开口道:“慢着。”
“王爷,给她一个名分吧。”苏余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