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食是薄皮小笼包和米粥,仍是隋心喜欢的。她吃得满足,心里便被哄好了大半。
陆鹤闲见隋心吃得欢,那浑身气势也收敛了回去,不禁松了口气。
自家娘子生起气来,还真是不好哄呢。陆鹤闲这么想着,笑眯眯地给隋心夹了一个小包子。
二人填饱了肚子,便在陆鹤闲的提议下,出了小院,在府内逛了起来。
时值初秋,正是天高气爽、风轻云淡的好时节。因为唐柔和陆鹤闲都颇爱花草树木,府内便成堆地种了起来,如今这些高高低低的植物虽大多数的叶都还是油绿的,却仍有一小部分转成微黄,簌簌从枝头飘落,散在地上。
隋心走在石板小路上,周围一片葱茏,白色绣鞋时不时踩到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和着耳边鸟雀的啁啾,仿佛一曲悠扬小调;有年轻的小厮和丫鬟们抱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她们身边经过,脸上洋溢着蓬勃笑容,朗声打着招呼:“少爷、少夫人好!”
隋心含笑点点头,看他们闹腾着跑远。
陆府这样有生气活力的氛围,隋心喜欢极了。她的脚步变得轻快,像是花丛中蹁跹的蝶。
她心中欢愉,不禁寻着陆鹤闲的身影看去,便见身旁那人一言不发,正目光灼灼地凝视自己。
又一次被那墨色的眸子乱了心神,隋心移开眼,不自然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自是看好看的,”陆鹤闲眉眼弯弯,笑得像是得了蜜糖的孩童,“你这样笑起来,好看极了。”
“这样是哪样?”隋心嗔她一眼。
“这样就是这样啊。”陆鹤闲咧嘴,歪了歪脑袋。
隋心莞尔,不再和她闹,伸手抚过片片的叶,笑道:“今日,我们做什么?”
“嗯……说好这几日要陪你的,娘子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陆鹤闲也捏住一片细长的叶,在手中把玩。
闻言,隋心认真地想了想。曾经困在隋府的时候似是有许多想去的地方,比如,想去城郊放纸鸢,想去未央湖游船,想去福济寺再看看那只狗儿等等。可是,许是昨夜没睡好,亦或是这几日精神紧张乏累,竟是不太想出门。
想到此,隋心便摇了摇头。
陆鹤闲挑眉,有些意外。她端详了一会隋心的神色,猛地一拍脑门:“哎呀,是我疏忽了!昨日拉着娘子东奔西跑,竟是忘记了娘子成亲这几日积攒下的疲劳。不如我们今日便在府中清闲渡过,缓缓乏怎么样?反正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出去玩。”
来日方长。
隋心听着这个词有些高兴,便笑着点了点头。
陆鹤闲也粲然一笑,她知道,她欢喜起了眼前这姑娘的笑容。她牵起隋心的手,带着她往回走:“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其实,本是要过几日再给你看来着……但今日惹了娘子不快,便全当给娘子赔罪了,还望娘子莫要怪罪鹤闲的粗心。”说罢,回首挤挤眼。
隋心闻言轻笑,捏了捏相握的那只手:“那便要看夫君这礼物合不合我心意了。”
陆鹤闲哈哈一笑,自信道:“那必是合娘子心意的。”
两人一路小跑,回到了清欢院。陆鹤闲拉着隋心向小院深处绕,最后停在了一座挂着无字匾的房前。
那房只有一层,呈长条形,房后种着一片细密的竹林,皆高大苍劲,叶片细长翠绿,层层叠叠搭在瓦片上,自成一种独特的装饰。
隋心好奇地望着那屋子,鼻间是若有若无的竹叶清香,她晃了晃陆鹤闲的手,问道:“这是?”
“这是我的书房。”陆鹤闲笑着解释,拉着隋心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隋心稍一打量,便觉得这间书房确实颇有陆鹤闲的风格——大而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摆件,正如她的人一般干净清爽。
只见整间屋子的墙壁都被做成书架模样,左手一侧几乎摆满了书,尽头放着一个书案和小榻;书案上除了摆着笔墨纸砚外,还散乱地放着一些书本和写着字的纸张。
而右手边的书架则整个空着,似是正在等待主人将它一一填满。
隋心看着右侧空置的书架,心中一动,几乎已经猜到了陆鹤闲送她的礼物是什么。
而陆鹤闲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以后,这也是你的书房。”陆鹤闲松开握着她的手,站到她的身旁,“去看看?”
一间……自己的书房?
隋心心绪起伏,一时间百感交集,慢慢转向右边。
“原是想着单独开一间屋给你的,但府中屋子并不多,适合做书房的就更少了,要么背阳、要么不通风。不过我的书房够大,东西也没占满,平日里我在校场也甚少过来,便挪了一半给你。你看如何?”陆鹤闲跟在隋心身后,温声解释道。
“谢谢夫君,这样很好。”隋心含笑道了谢,才迈步向前,语气中带着小小的雀跃。
原以为自己的新书房除了空书架之外再无其他,但等隋心看清了方才被她忽视的摆设时,便眼前一亮。
书房右手边靠近门侧有一小窗,窗下放着与左手边一模一样的书案和小榻;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上好的笔墨纸砚,而小榻的后方则静静立着一把漆黑古琴。
那琴造型饱满、线条流畅,漆面如墨,琴弦如丝,有流水断纹。
看到的瞬间,隋心便被那古琴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和心神。
陆鹤闲看着隋心爱惜地抚摸着古琴,心想自己这礼物应是合了隋心心意。她站到琴边,为隋心介绍道:“此琴名为‘瑶台夜’,是五年前我第一次领兵得胜归来,皇上赏赐的,乃冶亭大师归隐前的封山之作。我不擅古琴,当时还可惜这好琴要放在库里吃灰,如今终是替它寻了个好主人。”
隋心轻拨一下琴弦,琴音铮铮,不疾不徐,如风过松涛、浪拍礁石。
不愧是大师之作,隋心心道,可如此名琴……
她定定看着这‘瑶台夜’,只觉心里百味杂陈,乱得让她鼻酸。她轻声问道:“这琴,真是给我的?”
陆鹤闲含笑点了点头,将隋心摁在琴凳上,自己也抓过旁边的小凳一坐,温声说道:“当然,我自小便听闻娘子的才名。当年论琴技画技,娘子若是称第二,那便没有其他小娘子敢称第一了。你看,这上好的笔墨纸砚我也给娘子备好了,任凭娘子挥毫泼墨。至于这琴,交由娘子,正是相得益彰,两不相负。”
隋心轻抚琴弦,低着头不去看陆鹤闲,转而问道:“我听闻,当年冶亭大师封山前,制了一把琴一支箫,乃是一对,取名‘不羡仙’。想必这‘瑶台夜’便是其中的琴了,不知那箫如今却在何处?”
陆鹤闲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凑近隋心悄声道:“不愧是娘子,果真博学多识,那箫如今正在我手上”。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支雪白玉箫,递给隋心,解释道:“这便是那不羡仙的箫,名为‘昆仑雪’。我虽不通古琴,却颇喜吹箫。当年皇上本也只打算赠我一支箫的,却在机缘巧合下得了这对不羡仙,便直接连琴带箫都赏给了我。”
玉箫入手,冰凉温润,隋心食指抚过霜雪般的箫体,笑道:“那还真是缘分!”
陆鹤闲点头调侃道:“所以这琴于情于理都该是娘子的。”
隋心脸一红,将玉箫塞还给陆鹤闲,拨弄着琴弦不再说话。
陆鹤闲在手中转了转箫,将脸凑到隋心面前,嬉笑道:“久闻娘子琴技,不知今日鹤闲可有幸与娘子合奏一曲?”
隋心闻言挑眉看陆鹤闲一眼,将她的脑袋扒拉开,端起架势,抿唇狡黠道:“好啊,不过你若是跟不上,可是要罚的”。说着便拨动了琴弦。
陆鹤闲也正了脸色,将箫竖在嘴边,认真地合起了隋心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