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一倾这混账……
叶清心捏紧手里的书页,咬牙切齿地回:“不如我撕了你的嘴更加可以。”
雁一倾“哈”了一声,回道:“随时欢迎。反正雁某基本用不上它,更不妨碍与师叔说话。”
“………………”
叶清心深深呼吸,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迫修炼起来了,但面对雁一倾,竟还根本不够用。话虽如此,他并不想被带跑节奏,便努力把歪到别处的话题拽回来,道:“你的表现,正是我所怀疑的异常。你细想一想,为什么会用‘厮守’这样根本不该用在这里的遣词,为何又非我不可?我怀疑你的行为正在被诅咒影响,并且在向诅咒所欲言的那个结果发展着。”
“什么结果?”雁一倾下意识反问,随即补充道,“是与小师叔厮守终生的结果?所以呢?”
两个人此时相隔着数十个书架,有着相当的一段距离。然而,通过空间传音,却可以无视这段距离,让彼此仿佛面对面地交谈。
因此,雁一倾的语气虽然平铺直述,却如重锤叩击在叶清心的心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回响,仿佛宣判。
就好像一切已经是事实,并且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本该和他统一战线的雁一倾,怎么看,都像十分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可、这怎么可能?!!
叶清心毛骨悚然,顾不上再查阅什么资料,道:“难道你对此没有异议?!”
雁一倾沉默了一会,认真地思考之后,才答道:
“小师叔说的不对劲,或许确实有那么一些。只是,若将一切归罪在诅咒之上,未免有些牵强了。”
叶清心:“为何?”
雁一倾:“首先,若一个人结识了另一个人,并且在一段时间内两人同行,那么,各自的行为举止有所调整,或者受对方影响,都在情理之中。倘若这两人中,其中的一方是另一方打从心里一直敬重的对象,或者向往的人,那么,这个人被影响的比较多,也是理所应当。”
没来由的,叶清心生出一点好奇,追问:“你想表达什么?”
雁一倾却不具体解释,而是接着往下说道:“我拜入两仪山后,小师叔的名号已经在各种场合听过无数次。可无论听过多少个版本,对我来说,‘叶清心’三个字,终归是一个符号,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和道观供奉的神像并没有任何不同。”
“可在秘境之中,从初遇那一面起,到后来并肩作战,一起破关,小师叔便不再是一尊木雕泥塑,而是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可以与之沟通、交流、闲聊;小师叔会关照我,保护我,为我治伤,却又在某些方面过分耿直,是个复杂多面,并且有趣的集合体。”
叶清心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有人当面对他做出这样的剖白,要说感慨倒不至于,可若说一点也不惊讶,那必定也是假的。
而雁一倾又接着说道:“面对神佛、和面对一个鲜活的灵魂,我的态度当然会有不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和猫妖的诅咒有什么关联呢?”
叶清心:“既然同行一路,想必你也已经了解我的本性。可你居然不打算远远躲开,而是全盘接受,说了这么多理由,你却偏偏解释不了这一点。”
雁一倾苦笑了一声,道:“全盘接受……倒也没有。说实话,就算雁某心很大,小师叔的有些话还是会让我很受打击。如果小师叔偶尔能心疼心疼我的话,雁某不胜感激。”
叶清心:“少说废话,心疼你岂不是要委屈我?身为晚辈,你要不就继续疼着,不想疼就滚远点——不要转移话题!说正事!”
雁一倾:“雁某可没有半点糊弄小师叔的意思,句句实话。只不过,每当被打击,实在挨不下去的时候,雁某便会想一想小师叔的真心。这样一来,不止不觉得难受,反而更加体会到小师叔千辛万苦掩藏起来的良苦用心。”
叶清心:“……啊?”
雁一倾:“就拿小师叔刚才这句——心疼我便要委屈师叔——来举例吧。表面看起来,小师叔像是非常自私刚愎,宁可打压晚辈,也不愿意稍稍迁就我。可雁某却明白,这是小师叔在担忧,担心我也会因为过于亲近小师叔,而像小师叔一样出现诅咒的副作用,这才千方百计让我离开。若我真的因此被推远,那小师叔便会用一己之力,独自对抗诅咒。雁某猜得可对?”
什么时候的事?他没有!
他完全没有保全别人牺牲自己的意思!!
叶清心震惊得几乎把手里的书册揉碎了,这何止要瞠目结舌,简直恨不得五体投地,来膜拜雁一倾神一般的理解能力。
他到底怎么把真情实感骂他的话,听出彻底相反、为他着想的意思?!
没错,他叶清心确实打算独自对付诅咒,可根本、一点、也不担忧雁一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