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梦中情形,她心中又害怕又难过,忍不住从被中将姚晔的手拉出来,紧紧抓住,一边落泪一边低声道:“哥哥,你快醒醒吧。你不要跟大舅舅走,我还在这里呢。你快醒醒,你这样子,我一个人真的支撑不住……”
次日上午,姚征兰正坐在床沿上用汤匙一点一点地给姚晔喂药,入微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进来,道:“不好了小姐,我刚刚听府中的仆人说,刚才给大少爷送任命书的内官来过了,老爷以大少爷卧病在床不能上任为由把内官送走了。”
姚征兰赶紧把药碗交给寻幽,着她接着喂,又吩咐入微道:“你赶紧回我房里去拿一锭银子给青岩,叫他速速出府拦住内官,务必求他再来府中一趟,好歹把任命书给大少爷留下。”
入微答应着和青岩两个人去办了。
姚征兰整理一下仪容,匆匆去寻她的父亲姚允成。
姚允成刚回到书房,见姚征兰来了,只是抬头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在得一斋好生照顾你兄长,来此作甚?”
“爹,方才宫里的内官来过了?是不是来给哥哥送任命书的?”姚征兰没心思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
“嗯,你哥现在这情况也上不了任,我就代他推辞了。”
“哥哥随时会醒,您为何不设法替他将任命书留下?”
“随时会醒,何时会醒?你当朝廷的任命是儿戏么?由得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上任?朝廷凭什么为你一个伤病之人空悬其位?”
“可是南阳王不是说过会替您办一件事吗?替哥哥将大理评事的官位留一留,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吧。若不是因为他,哥哥也不会如此。”
姚允成面色一沉,“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姚征兰道:“这府中仆役是什么口风,爹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姚允成听出她弦外之音,顿时厌烦起来,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回去!”
“爹,哥哥等这纸任命书等了大半年了,您无论如何设法替他将这个官位留一留吧。”姚征兰跪在地上求道。
“不过是个从八品下的评事,有什么可舍不得的?你还怕他醒来之后捞不着官做?”
“可是能像三舅舅一般审狱断案是哥哥一直以来的夙愿,他……”
“你都被你舅舅家退婚了,还整天舅舅舅舅的,不嫌丢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姚允成生气道,“你若不想被禁足在兰苕院,现在就给我出去!”
姚征兰满溢的泪花凝固在眼眶里。看着父亲厌恶地侧过脸去,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一般,她默默地站起身,退出了他的书房。
片刻之后,管家突然来报:“老爷,林公公到前门了。”
“林公公?哪个林公公?”姚允成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刚刚给大少爷送任命书的林公公啊。”管家道。
姚允成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嘀咕:“他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难不成上头对晔儿一事还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他迎至前院,刚好见林公公转过照壁。
“哎呀我说姚伯爷,咱家也不是第一次奉旨送任命书了,就没遇着您这般拿儿子的前程开玩笑的。难不成,您是不满意朝廷给令郎授的这个官位?”这个胖胖的老太监来来回回走了一身的汗,虽说是得了一锭银子,但抱怨的话还是要说两句的。
姚允成被他说得一愣,连忙否认道:“我绝无此意啊,不知林公公为何去而复返,又何出此言呢?”
“您瞧瞧,贵府的大公子都派人去路上拦我了,您还在这儿装不知道呢。”林公公懒得看他装傻充愣,直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姚晔接旨——”
姚允成正懵着呢,便听身后传来一句:“臣姚晔,接旨。”
他倏的转身,只见他的长子一身石青色缎袍,在灿烂的秋日下如一株玉树般冉冉而来,到了林公公面前,风度宛然地一展下摆,跪了下去。
林公公开始宣读任命书。
姚允成则浑身发冷地僵在原地,内心疯狂呼喊着快去阻止,可现实中,他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连张一张嘴都不敢。只怕这一张嘴便说出不该说的话,招来受不住的祸。
其人其貌虽是难辨真假,但是那声音……那声音,纵然刻意压低了,但冒充的便是冒充的,又岂会与正主一样?
就在让他觉着天塌地陷的震惊中,林公公读完了圣旨,姚征兰磕头接下了任命书。
姚允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林公公出府的。
回到院中,他见姚征兰还拿着任命书站在那里,颤抖着手指指着她道:“你……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他左右找可以用来打她的物件。
“父亲想打死我不要紧,可别忘了,将这院里所有的人都打死。”姚征兰站在原地静静道,“如若不然,即便打死了我,恐怕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