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敢这样做?怎么能这样做?这岂不是拿我们全家的性命和前程,去换他哥的一纸任命书吗?只不过是个从八品下的官职,眼皮子这般浅,胆子却又恁般大。如今可怎么办才好?”福寿堂里,柳氏用帕子捂着脸在那儿哭。这回可不是装模作样的假哭,那眼泪鼻涕把脸上的妆都给糊花了。
她哭了半晌,见屋内的另外两人都沉默不语,她不敢去催促老太太,便拭了拭泪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姚允成,道:“老爷,事到如今,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我还能有什么主意?林公公亲手把任命书交给那个畜生的,难不成我还能把林公公给杀了?把这件事给盖下去?”姚允成一脸灰败,“也不知是前世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克父克母克全家的孽障来。早知如此,就不该接她回来,管她是去剃发做姑子,还是死在外头。”
“住口!这也是你一个做父亲的能说得出来的话?”老太太睁开眼。
“娘,冒领任命书,这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之罪啊,就算是从轻发落,也逃不过一个夺爵抄家。这孽障自作主张闯下如此大祸,您说我能不恨吗?”姚允成看着老太太摔手道。
“你们若能待她好些,抑或不要急着将她许给那卢家,又抑或不将用晔儿的伤换回来的南阳王的人情留着自己用,她也未必能这般豁得出去。”
“娘,这眼看着就要大难临头了,再讲这些也于事无补,还是赶紧拿出个章程来要紧。”柳氏抽抽噎噎道。
“是啊娘。”姚允成是个平时窝里横,遇事担不起的主儿。如此大的事情,他全指望自己年逾花甲的母亲来做主。
这么多年母子做下来,老太太自然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为人处事的秉性的,知道这承恩伯府在他手里不败落到底就谢天谢地了,要想振兴家业,恐怕还得靠她那个十九岁中进士的嫡长孙。
“事到如今,唯有尽我们全家之力将这个谎圆下去,直到晔儿醒来,拨乱反正,方能无事。”
老太太这句话一出,姚允成夫妇都惊呆了。
“什么?把这个谎圆下去?怎么圆?母亲的意思,莫不是指还要让那孽障代替晔儿去大理寺任职?这、这如何能行?万一败露,不是罪上加罪了吗?”姚允成失声道。
“就是啊。征兰毕竟是女儿之身,怎能去那全是男子的大理寺上任?娘您……”您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句话柳氏没敢说出口。
“若非如此,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老太太目光往两人身上一扫,盯着姚允成道:“据说今日那林公公已然怀疑你是不满朝廷给晔儿安排的官职才代他推却,如今这任命书下来了,若是没人去上任,你打算用何种借口再次替晔儿遮掩?”
姚允成唉声叹气地直拍大腿。
“可,若是征兰在人前漏了馅,那可如何是好?”柳氏道。
老太太重新合上眼,一边捻佛珠一边道:“她连晔儿的前程都要拼命护住,断不会因一己之疏忽让晔儿也受她连累。你只要管好伯府这一亩三分地,该封的嘴封了,该换的人换了,祸事便能少一大半了。”
柳氏听老太太暗指她这个伯府夫人做得不称职,一时讷讷的不敢再多言。
“从今天起,晔儿醒了,征兰病了,待会儿派人去把征兰挪到我这福寿堂来静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来打搅她养病。”老太太道。
姚允成夫妇面面相觑,虽觉此事这般处理不大稳妥,但就目前而言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依老太太所言。
这夫妇二人告退后,老太太着徐妈妈去叫征兰来见。
不久姚征兰来了,老太太睁眼见她头上缠着白布,布上还隐隐透出血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姚征兰跪在老太太跟前道:“不瞒祖母,征兰今日冒充哥哥擅领任命书,明日还打算冒充哥哥去大理寺上任。审狱断案为民做主是哥哥入仕的初衷,征兰想为他守住这个他等了七个月的官位,直到他伤愈醒来。”
“你觉着,你能胜任?”
姚征兰咬了咬微有些苍白的嘴唇,道:“我与哥哥自幼都爱听三舅舅讲他审案缉凶的故事。三舅舅写的书,哥哥看过,我也看过。哥哥学过的本朝律令,我也曾认真读过。我不敢说我能与哥哥做得一样好,但我一定会郑重其事全力以赴,不给哥哥和我们姚家,还有三舅舅脸上抹黑。”
老太太不说话,堂中一时静默下来。
良久,老太太才再次开口道:“原本我是有话要叮嘱你的,看到你头上的伤,我就知道我不必多说了。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应当怎么做。下午晔儿会挪到福寿堂来养伤,你安心去做现如今你不做也得做,且必须做到滴水不漏的事情。”
姚征兰额头触地,感激道:“谢谢祖母。”
是夜,兰苕院主仆三人一夜未眠。
姚征兰与姚晔容貌虽有八分相似,但毕竟男女有别,身高体型自然不会一样。
主仆三人连夜赶制了一双与姚晔的脚差不多大的靴子,里头用垫高的方式来缩小空间。如此,姚征兰穿上,既能显得脚大,还能增高不少。
“小姐,你穿了这靴子,在外头可千万不能跑啊。这么高的底,万一摔着可不得了。”寻幽很是忧愁道。
“不跑,我这是去审案断狱的,又不是去做捕头满大街拿人,跑什么呢?”姚征兰让丫鬟帮着把胸束起来,试穿姚晔的官袍,毫无疑问,这身官袍于她而言大了不少。
“小姐,这可能得改一改,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寻幽给她掐着官袍的腰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