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山属于仙界典型的武神作派,单细胞直线条。
往常遇到大事只要一紧张,难免盲目乐观、故作沉稳。
——说一山破罐子破摔、事后自己也拍脑袋后悔莫及的荒诞话。
但这次说“破罐子破摔”,的确算是一语双关了。
跟力量连神仙也不容小觑的魂息,甫一见面就装作一团和气粉饰太平,谈什么一起喝茶。
这个过于荒诞而让人直接忽视了荒诞的路子委实野得很。
——但刚好撞上了,效果很拔群,至少少女看起来没有生出什么新鲜怒气,只是一派柔和的好奇。
谢君山刚开始吧啦吧啦的时候,这位气质颇冷、望之令人如坠冰窖,绿衣华服的俏丽少女,神情看上去没有多大的起伏。
可谢君山和红袍都莫名一致感觉到——她虽然认真在听,但不妨碍她理解起谢君山的话来似乎颇为费力。
也难怪——
再高阶的魂息也不能像人跟神仙一样拥有完整的灵识。他们作为魂息,本来就是残缺的。
再说看他们在龙窠寺陈破的外壳下精心打理了一方世外桃源般的内核,深居不出的样子。
——恐怕除了这位身份存疑的少年,绿衣少女应该很多年都没听别人说话,更不要说同别人沟通交流了。
但听到“绿雪茶”时,少女的空洞木然倏地有了光。
她幽幽地指向一旁的少年,不甚熟练,操着结结巴巴的语气脆生生地说:“他……他也叫……绿雪。”
谢君山师徒二人很荒谬地感觉到了她言语间的兴奋。
一旁叫绿雪的少年本来是定定地看向谢君山这边,充满了审慎。但听到少女的话,迅速把头埋了下去,脸看起来黑了几个度。
绿雪似乎对这一系列互动很是不满,随着埋头黑脸,下一个动作便是轻轻松松就近拔起一棵十米左右高冠的树,狠狠掷在一旁。
——警告谢君山师徒二人的意味颇为明显。
饶是做了这些,绿雪防备心仍没有卸下一分,仍是警觉地定定看向师徒二人。
转身朝着少女暴躁而烦闷地怒吼:“你是脑袋长了窟窿吗???分不清轻重缓急是不是?就不怕别人来抓你?现在都虎狼环伺了你还告诉别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有什么作用?”
……
哈?原来在这位叫绿雪的少年眼里看来,我跟红袍师徒二人竟然等同于虎狼??他刚才竟然说“就不怕别人来抓你”,那他究竟是知道,还是对少女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
绿衣少女用没提灯笼,空出来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朝着少年温柔莞尔,好脾气地解释:“我的脑袋不是长了窟窿,是已经空了啊。”
——然后恍若未闻,仿佛沉浸在过去,用美好而破碎的调子开始回忆,这回倒总算不结巴了。
“有一年冬天的时候,一个下雪天里,我在寺外捡到一个七八岁年纪,穿着绿色葛衣的孩子,他力气很大,就跟战将军当年一样。他没有父母,我收养了他,给他取名叫绿雪……”
除了脸色过于苍白,手上提的灯笼过于诡异,看起来竟跟一个性子柔婉的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
“黎黛姐姐,绿雪这个名儿,你这样叫我就可以了,不用知会旁人。我告诉过你的,我本名不叫这个。”
绿雪对刚才直言对方脑袋长窟窿一事后知后觉感觉内疚,泄了气,脸色有些凝重。
谢君山满脸愕然,心头浮现出一种诡异的联想——
他称呼她为黎黛姐姐,那黎黛应该是这个魂息人间的名字了。但她为啥跟别的魂息不太一样,有善心好好地养大人间的孩子不说,看起来还挺好相处,情绪挺稳定的。
……对了。她刚才提战将军,莫非这么巧,会不会正好是天心国跟开国皇帝羁绊很深那位那位大将军?
“力气很大的战将军???是不是个子很高,有近一米九左右,小麦色皮肤,右颈处有一道极淡但很明显的疤痕?”红袍脱离了师尊在前方用身形给他筑的一道保护,蹲久了,歪歪地站了起来,忍不住问出了声。
整张脸自然完全暴露在对面黎黛跟绿雪的视野下。
——黎黛顷刻间面容变得异常扭曲狰狞,手中本来幽幽暗暗光线昏弱的孤灯瞬时青芒大涨,有无数箭矢射出,直迫人眼球。
滔天怒火集成焚天之势,诡异地嘶吼:“宋风眠你这个背信忘义、生来下作的畜牲!!!你怎么还有胆子、阴魂不散?有种来我跟前打听战将军的事情??我今天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战将军亡灵!!!”
谢君山没有犹豫,当下反应捏诀造了一个比之前金光更甚的护体罩,笼住了红袍跟自己,及时挡住了万千箭芒。
红袍俊脸一歪,人都给整懵了。
——师尊是交代了不能触怒魂息,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问个话露个脸就精准踩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