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金边眼镜,肤色冷白,漂亮的双眸里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冷意,是一种很疏离的态度。
季辞看过陆宴笑,他人好看,笑起来更甚,春日里盛开的鲜花都比不上他,季辞很喜欢他的眼睛,像是藏了星星一样。
他本来很爱笑,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子,只可惜后来娶了季辞,他的幸福葬送在了季辞手上,季辞是这么认为的。
沈清觉得季辞苦,季辞不觉得,她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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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陆宴放下书,起身摘了眼镜。
他身形挺拔,比季辞要高很多,站在季辞面前时带着淡淡的压迫感,季辞抱着陆桉往后退了一步,说:“小桉衣服淋湿了,我带他去换衣服。”
陆宴视线转移到陆桉身上,清秀干净的眉毛皱了皱:“你怎么回事?”
他说话其实不严厉,反而不急不缓的,但是陆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怕他,这会儿被陆宴一说,赶紧把脸埋进季辞颈窝里,装作听不见。
陆宴气得要去捏他的脸,季辞护着陆桉,伸手去拦,两人的手在空中碰了一下,季辞说:“不好意思。”
陆宴收回手,看向季辞,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护着他。”
季辞弯了弯眼睛:“外面下雨,小桉出来接我,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个……”陆宴一顿,改口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本来想说知道个屁,后来觉得当着小孩和季辞的面说这话不太合适,于是硬生生住了口。
陆桉是偷偷跑出去的,放学之后,佣人给他洗了澡,季辞还没回来,陆宴不怎么搭理他,于是他偷偷跑去窗子旁边,一双小手撑在玻璃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看。
其实外面下了雨,雨水淋在玻璃窗上蜿蜒出一道又一道水渍,根本看不清外面,但是陆桉不愿意走,一直等在这里,季辞回来时,车灯的亮光从窗边一扫而过,陆桉眼睛一亮,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去拿他的专属小伞,早早地跑去门外等她。
陆宴摸了摸陆桉身上的奶牛睡衣,不容掩饰地嫌弃道:“脏死了,快去换衣服。”
季辞抱着陆桉上楼,走到一半,陆宴忽然喊她:“季辞……”
季辞回头:“嗯?”
陆宴站在楼下,下巴微扬,瞳仁漆黑,他想说什么来着,被季辞软和的目光一看,话立马就变了:“一会儿下来吃饭。”
季辞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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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桉不是季辞和陆宴的孩子,陆宴其实还有个姐姐,叫陆欢。
陆欢是陆爸爸和陆妈妈的第一个孩子,只是第一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没有那么幸运,差点流产,她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很晚才开始说话。
家里人待她特别珍重,四岁的时候,陆宴出生,陆宴出生虽然也金贵,但他没有姐姐陆欢金贵,家里所有的东西必须等陆欢挑过之后才能轮到陆宴来挑。
陆欢特别温柔,说话声音从来就没大过,像水一样,温润清澈,陆宴与她相反,陆宴小时候跳脱过了头,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好。
陆爸爸和陆妈妈管他管的少,那时候心思几乎全放在了姐姐身上,陆宴甚至还有一两年被送去了陆老爷子身边照顾。
等陆欢慢慢长大,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像初夏亭亭皎皎的荷花,清润美丽,她没去过学校,陆妈妈请了家庭教师来家里教她知识。
二十二岁的时候,陆欢喜欢上了自己的美术老师,他们偷偷地在一起,瞒着陆爸爸和陆妈妈以及家里的佣人们,男孩子会偷偷带陆欢出去玩,给她画人物肖像。
生动又漂亮的女孩子,被陆家养的像个瓷娃娃一样,她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外面有一个人待她与众不同,她就对他格外上心,心心念念也忘不掉。
有外面没看过的风景,有没吃过的路边摊,还有蝉鸣阵阵的夏暑,傍晚裹挟热浪的微风,夜里闪耀的星河,因为喜欢和那个人在一起,所以一切都很美好。
等陆妈妈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陆欢的心已经搭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她哭闹,从没发过脾气的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两天两夜,陆妈妈心疼不已,拗不过,同意了他们的恋情,过后没多久又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她的嫁妆是最丰盛的,嫁过去绝对吃穿不愁,只是任谁也没想到的是,两年后,陆欢自杀了。
男方早早地改好了国籍,连夜带着家人搬迁至国外躲了起来,留下了才一岁的儿子,陆妈妈把小孩抱来家里,小孩已经饿得哭都哭不动了。
陆宴那年才刚满二十岁,听闻姐姐出事,从老宅赶来,也只见到了姐姐被死亡笼罩着的苍白病态的脸,她瘦了许多,下巴尖的让人心疼,陆宴知道,他的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之所以和罗素素玩到一块,是因为罗素素的眼睛和陆欢有点像,她们都喜欢喊他“宴宴”,陆宴想姐姐,只是从来不说。
那个孩子,陆爷爷取名叫陆桉,记在陆宴名下,喊他爸爸,等到他和季辞结婚后,孩子就喊季辞妈妈。
那些隐秘沉重的过往就这样被一笔带过,陆家当然不是好说话的家族,陆桉的原生爸爸被陆老爷子压在国外回不来,身上背着巨额欠债,终日里躲躲藏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还有当年和陆欢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清风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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