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温风送暖。 清明之后下了一场小雨,天气渐渐春凉起来。 大家也褪去了大衣棉袄,穿起了长袖外套。 备考复习进入最后的阶段,高三每天都要做套题,纠错,巩固。最后半个月时,学校停课,把时间全权交给学生自主复习。 樊颂近来考试发挥稳定,如果不出意外,以她现在的分数考上普通一本没有问题,但若想考重点大学,还需天时地利人和。 考试一天天临近,她变得意外平静,也极少去幻想或者假设高考的结果。 这样一来,学习也就变得轻松了很多。 七级测试之后,她做过很多反思。不管什么考试,身体和心理因素都占有重要作用。 在考试前,她做了太多假设。 而仔细一想,她才后知后觉,假设的事情,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既然都没有发生,那为什么要去担心它呢? 更重要的,明明是当下才对。 她被困在自己亲手编织的焦虑的网里,把自己锁死了。 所以当面对高考,她不再去幻想结果,转而重视当下。 … 晚饭时间,林宣从食堂回来,发现樊颂还没去吃饭。 他悄悄走到她身后,观察她做题。 樊颂很安静,她侧脸的轮廓很美,或许是因为忙着复习,这两个月来,她好像瘦了,脸更加精致。 似乎察觉到身旁有人,樊颂停下笔,转过头。 忽然被抓包,林宣一愣,快速把左手的酸奶递出来,“我看你都没去吃饭,给你带了杯酸奶。” “呀,学委这么好心呢。”樊颂道声谢,她本带算做完这道题就去吃饭。 林宣坐到她前面,转过头来,问:“这还剩几天就高考了,你这会总能告诉我你想考哪里了吧?” “A大。”樊颂说。 “真的?”林宣一愣,他也打算考A大。 樊颂点点头,撕开酸奶盖子,舔了舔封口,然后拿勺子舀着吃。 “你要加油啊!”转过身之前,林宣朝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好!”樊颂就笑,林宣真是一点也没看出她的敷衍。 * 日子一晃而过,高考前一天,高一高二放了假,学校作为高考考点,要进行考场布置。 这一天大家都在家里复习或者放松,静等明天开考。 手机铃铃响,樊颂拿起来,是姜忆的电话。 姜忆早已出院,这段日子身体恢复得也不错。 她问:“姐姐你在忙吗?” 樊颂揉揉鼻梁:“没有啊,怎么了?” “姐姐明天要高考了吧。” “是啊。” “想不想开心一下?”姜忆神神秘秘。 樊颂勾起嘴角,“说来听听?” … 从公交车上下来,樊颂觉得口渴,去路边买了一瓶矿泉水喝。 不是双休日,海星俱乐部游人不多。 场内早已开了灯束,还放了抒情的音乐。 才一进去,樊颂的目光就被冰场上的一个身影吸引住。 他穿着黑色的UA,在冰上滑行,不对,是赛跑。从这头到那头,来回不停。 樊颂走到挡板前,握着矿泉水瓶摆在挡板上,下巴靠在瓶盖上,目光追随着那个身影。 电话里,姜忆告诉她,海星里有个惊喜正等着她。 不知是不是煽情音乐的烘托,第一次亲眼看到他练习滑冰的场景,居然感动得让人泪目。 蒋阔不知从哪里发现了她,冒到她身边来。 他从樊颂进来就一直观察着她,虽然眼神十分赤/裸,但让人遗憾的是,樊颂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以至于他都在一旁站了半天了,樊颂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悄悄走到她边上,冲着她的耳朵,叫了一声,“姐!” 樊颂被惊得吓了一跳,矿泉水瓶都掉到了地上。 见是他,樊颂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捡起水瓶,没好气地说:“大白天吓死人啊你。” “我都在旁站了半天了你也一点反应都没有。”蒋阔很委屈。 “谁让你跟鬼一样走路没声音啊。” “那还是我的错了?”蒋阔嫌弃地瘪瘪嘴。 樊颂不理他。 冰场上的人在准备起跳。 蒋阔和樊颂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是很可惜,跳跃失败了。 姜旭从冰上爬起来,又继续刚才的动作。 “话说姐,”蒋阔没有移开视线。 “嗯?” “我居然才知道生姜是谁,这家伙瞒得我们像白痴一样。” “我们,指谁?” 蒋阔哼一声,“好吧,只有我。” “你知道他以前滑花滑的?”蒋阔低头,问。 “知道啊。” “靠,还真只有我不知道。”蒋阔有些生气,“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他高中以前的状况。” “小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樊颂拍拍他的小脑瓜子,“不是掏心掏肺什么都告诉你才叫真朋友,况且,真正的朋友不会忍心要你撕开结痂的伤疤,告诉你这疤是怎么来的。” “知道吗?”樊颂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切。”蒋阔高傲地甩过头,不许她摸,“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装什么人生智者。” “听不听随你咯。”樊颂摊手。 “不过,”蒋阔摸着下巴,又怵到樊颂面前,一双眼睛写满打量和探究,“你觉得生姜弟弟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就问你这人,你觉得怎么样?” “那形容词可多了,长相帅气,性格沉稳,谦虚有礼貌,细心认真…” “得得得!”蒋阔叫停,直接问:“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樊颂回答得自然迅速。 蒋阔都惊愕了,不信地看着樊颂。 “干啥?”樊颂觉得他莫名其妙。 “姐,”蒋阔咽了咽口水,皱着眉头,“他才十五岁,你别这样。”像…像个变态… 樊颂的脸上闪过一秒的错愕,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瞪圆了双眼。 她忽然举起矿泉水瓶一把敲到蒋阔的脑袋上。 “你小子乱想什么呢!” 蒋阔哎哟一声,抱着额头尖叫。 “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呢啊!我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啊,嘿,你把你姐当什么人了嗯?我是那种人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想呢,不当编剧都可惜了我可谢谢您勒!” 蒋阔这家伙,是不是青春偶像剧看多了,查毒,查毒啊!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樊颂气得喘气,胸膛起伏。 “好好好,我想多了想多了,你别打我了!”蒋阔连连后退,难以招架。 这不,他就象征性问一下,谁知道她反应这么大。 虽然心里还有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但他也不敢明讲了。 樊颂把水瓶放回挡板,双手掐腰,气得摇头。 正在这时,姜旭朝着樊颂滑来,准确地站在她对面。 长时间的练习让他满头大汗,晶莹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来,他张嘴喘气,模样可怜。 他拿起樊颂放在挡板上的矿泉水,拧开,仰头就往嘴里灌。 樊颂根本来不及阻止,半瓶水就进了他的肚子。 姜旭吞下水,拧好瓶盖再放回挡板,看到樊颂石化和半举在空中的手臂,天真的眼神里带着疑惑:“怎么了?” 你喝的是我喝过的水啊… 原本樊颂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但一联想到刚才蒋阔说的话,樊颂心里居然划过了一丁点的心虚。 真的不多,就一丁点。 “…没事!”樊颂声音拔高。 “什么时候决定重新上冰的?”樊颂马上转移话题,问道。 姜旭靠在挡板上,说:“前几天,本来打算等你高考完再告诉你的。” 那天在包厢,喝多了的樊颂语言混乱,但中心很明确。 她想看他滑冰啊,希望他可以克服障碍,重新滑冰。 那晚之后,他想了很久。 就像她所说的,她不信他一点不甘都没有。喜欢的东西,不可能那么容易,说割舍就割舍,更何况是他这样对滑冰本来就很有优势的人。 多亏了她,让他迈出了第一步啊。 一戳刘海吹到她鼻尖上,姜旭自然地帮她撇开,说:“明天,请一定加油!” 指尖点到她的鼻尖,樊颂顿了一下。 可是姜旭的表情很自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冲她甜甜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上撇,眼睛眯成一条缝,非常有感染力。 后来,樊颂在书上找到几张眼型的分析图,她才知道,原来他的眼型叫做丹凤眼。 怪不得,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挠得她心口痒。 * 高考那两天天气阴,温度适中,非常适合考试。 昨晚英语的最后一道题,很快,终考铃声响起,考试结束,老师收卷。 十二年寒窗苦读,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樊颂自我感觉还比较良好,考完以后,没有预想中的欢呼雀跃。 而是,隐隐还有些难过和失落。 出了考场,没多久,学校让大家集合,直接去大礼堂参加毕业典礼。 这届学生的最后一次集会,校长终于没有长篇大论说一些无用的话,而是言简意赅,希望各位学子今后顺利,平安喜乐。 须臾,外面轰隆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来的突然,走廊吹过一阵凉风,空气中带着雨的味道。 很多学生都穿着白色的短袖,这时候,大家的衣服上写满了同学的签名和寄语。 戏剧性的暴雨只持续了五分钟,很快结束。 雨后的校园干净清新,班级聚餐定在第二天,同学们散开,各回各家。 樊颂从礼堂出来,已经是傍晚,高一高二的教室亮起了灯,也传来同学们的打闹声。 樊颂从楼下经过,忽然被人叫住。 她抬头,看见姜旭趴在栏杆上,欢快地朝她挥手。 樊颂随即送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姜旭转身,从二楼跑下来。 咚咚咚—— 五秒,她看见他从楼梯上跑下来,最后一步,跨到自己面前。 他的笑容像校园里的小花。 樊颂正要说什么,姜旭已经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