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周日，樊颂第一次睡到中午才醒。房间静悄悄的，她揉着发疼的脑袋，醉酒的感觉并不好。　　口干得要命，她下床去找水喝。　　　　休息了小半月，膝盖和脚踝都在以微小的进度恢复。为了心无旁骛的学习和养伤，她辞掉了冰场的兼职。　　　　她开始静下心来专攻学习。　　毕竟，樊江说得对，她本质上是一个高三学生，当下最重要的是参加高考。　　　　花样滑冰这样的运动，稍微一个不甚就能被逐出局，再无翻身之日，如果没有planB，以后很难在社会上立足。　　　　她逐渐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她收起埋怨，收起难过。　　　　有很多事情做不了，但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这之前，她想再去一次海星，向黎玲道谢，同小学员告别。　　　　这个时间，黎玲正站在挡板边，双手背在身后，认真观察姚莉的滑行和跳跃，时不时给出指导意见，有时还会滑到她身边，亲力亲为，手把手教。　　　　樊颂提了两杯咖啡过来，双手撑在挡板上，抚着下巴，看姚莉训练。　　对方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张嘴喘气。　　　　黎玲让她休息一会再继续。　　姚莉点点头，视线扫过樊颂，高傲地昂起下巴，捶了捶大腿。　　　　黎玲滑出来，套上刀套，朝樊颂走来。　　樊颂笑着，递给她一杯咖啡。　　　　“黎教练。”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樊颂说：“虽然失败了，但还是想过来给教练您说声谢谢。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很感谢你这些天的指导，对我来说，这些知识就像珍宝一样，谢谢你。”　　　　黎玲喝了一口咖啡，笑得温柔又和蔼。　　樊颂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是微微上勾的，这一点和姜旭很像。　　　　黎玲说：“难得见到这么纯粹热爱滑冰的人，指导一下也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拍拍樊颂的肩膀，“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樊颂摇摇头，眼神略躲闪，“暂时好好参加高考吧。”其他的是，考完了再想。　　“也好。”黎玲点头，顿了一下，忽然说：“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樊颂疑惑。　　　　黎玲眼里带笑，“阿旭和忆忆和好了。”她说：“那天我问他想不想重新上冰，他终于没像以前那样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没有立马否认。　　因为他也在考虑。　　这起码是一种积极的迹象。　　　　黎玲一笑：“所以你看，你带给我的，也有很多，是不是？”　　樊颂一时语塞。　　　　黎玲握着她的肩，下了重力，脸色也变得严厉，瞬间变成一个富有威严的长辈，“如果你以后还想继续滑冰，如果你有能力，那么海星，一定愿意签下你。就算他们不签，我也愿意指导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樊颂握着咖啡杯，意外又感动。　　“黎教练！”姚莉双手掐腰，站在冰场喊。　　黎玲回头。　　“我有个地方一直不懂，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看一下！”　　　　黎玲应了声，转头再次看向樊颂，“好了，你也早点回去，好好复习功课，考个好大学。”　　樊颂还没有从刚才的信息里回过神来，她望着黎玲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黎玲摸一把她的头发，夸道：“乖孩子！”　　　　黎玲滑进冰场，来到姚莉身边。　　距离不远，姚莉探究性地打量了樊颂一眼，然后望着黎玲，问：“她七级考试失败了？”　　“你又知道了。”　　　　“看也能看出来。”姚莉嫌弃地瘪瘪嘴，又自顾自纠正说：“诶不对，不能说她失败了，她就没成功过哪里来的失败。”　　“姚莉。”黎玲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好好好，不说她了。”姚莉立马摆手，“是这样，跳跃的时候，我的脚…”　　　　…　　　　樊颂把咖啡丢进垃圾桶，离开俱乐部。　　她搭上前往市医院的公车，在附近买了一些水果，去看姜忆。　　　　姜忆在医院住了小半月，每天不用去学校，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樊颂咨询到房间号，来到病房前，敲了敲门。　　　　姜忆正在看电视，听到声音，说了声“进来”。　　樊颂推开门走进去。　　　　见到是她，姜忆一愣，收起手中的零食，甜甜地叫她：“姐姐！”　　　　“诶！”樊颂走近她床边坐下，把水果放在柜子上，问：“好些没有？”　　“好多了。”姜忆说：“本来想出院了，但我妈不放心，硬要我再观察两天。”　　“这几天都怎么过的？”　　“就看看电视，出去走走，医院真的很无聊，但比学校好玩。”　　“你啊！”樊颂捏捏她的鼻尖，“我给你削水果吧。吃梨还是苹果？”　　“唔…梨。”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姜旭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刚洗干净的饭盒。　　听到声响，樊颂抬起头，刚好和他的视线相撞。　　　　姜旭一愣，忽然觉得脖子僵硬，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手该怎么摆。　　思绪一下飘到了昨晚，电石花火的瞬间。　　　　他还记的唇上的触感，还记得疯狂跳动的心脏，还记得她唇的温度。　　再想，再想又要脸红了。　　　　樊颂朝他挥挥手，自然地招呼，“姜旭也在啊！”　　“是啊。”姜旭点头，视线落下去，用毛巾擦干饭盒，放到桌上。　　　　眼神无意间瞄过她的脸，好像一点别扭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　　姜旭拂拂后颈，抿了抿嘴角。　　　　樊颂低头认真削梨。　　姜旭擦干手，问她：“你头还痛吗？”　　　　樊颂抬起头看他一眼，笑着说：“不痛了。”想了想，加上一句，“昨天喝太多，我…没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吧？”　　　　说实话，她今天起来，对于昨天的记忆真的不深了，只能回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凑不齐。　　姜旭唇线压低，他摇头，“没有，”　　樊颂明显松了口气。　　“才怪。”　　　　“啊？”樊颂猛地一愣，“我做什么了？”　　你亲我了！　　你居然全忘了！　　　　姜旭看了眼电视，又把眼神挪回来，“你在路边上唱歌。”　　“还死活要躺在地上。”　　“我们拉都拉不走。”　　　　樊颂想双手掩面，无地自容，太羞耻了吧。　　“真的…假的…”她觉得自己现在毫无面子可言。　　　　姜旭认真地望着她，这个眼神让樊颂更加难以招架。　　形象全没啦！　　“假的。”姜旭哈哈笑，她的小表情，让他觉得好像一种小动物。　　樊颂：“…”　　　　“哥，我想吃梅花糕，你可不可以下去帮我买一份？”姜忆抱着枕头，忽然说道。　　姜旭站起来，利落地穿上外套，“没问题。”　　他出门，轻轻把人掩上。　　　　樊颂削好梨，给递到姜忆面前。　　电视里正放着海绵宝宝，派大星说等海绵宝宝一起回来去捉海星。　　　　“姐姐。”姜忆叫她。　　“嗯？”樊颂洗好水果刀，坐回凳子上看动画。　　“那天…”那天那了半天，姜忆也没把下句话讲出来。　　“怎么了？”樊颂回头。　　　　姜忆斟酌了一下用词，手扶着下巴，视线落在白色床单上。　　她问：“那天，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失望啊？”　　“嗯？”樊颂不解。　　　　姜忆舔舔嘴唇，又说：“发生车祸的时候，哥哥他先叫了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会觉得有点生气或者失望啊？”　　“怎么会！”听清了她的问题，樊颂立马回答。　　　　樊颂凑近，顺着她的头发，“你怎么会这么问？”　　“不会…吗？”姜忆眼神微抬，声音很轻。　　　　“当然不会啊。”樊颂勾了勾嘴角，说：“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他先叫了你的名字，这说明他是一个非常顾家，非常爱家人的好孩子啊，和这样的人成为家人，是一种幸福才对。”她捏捏姜忆的脸，感叹道：“所以忆忆啊，你真的很幸福呢。”　　退一万步讲，她以什么立场生气或失望？　　　　显然，小姑娘想太多了。　　“姐姐，”姜忆忽然抱住她，额头蹭蹭她的肩，情绪外露，“你真好。”　　樊颂轻拍她的背，“好啦。”　　　　*　　　　姜旭买了两份梅花糕回来，一份给姜忆，一份个樊颂。　　天色渐暗，黎玲下班之后会过来，所以姜旭就先送樊颂离开了。　　　　坐上公交，两人坐在后排。　　樊颂不太爱吃太甜的零食，这个梅花糕不知道放了多少糖，有些腻。　　　　姜旭见状，说：“不想吃就扔了吧。”　　樊颂立马回：“不行。”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吃。”　　“嗯…”樊颂说：“有点腻。”　　“怕长胖啊？”姜旭打趣。　　“说到点上了。”　　　　“你不胖。”姜旭说。　　樊颂不听，“骗子。”　　“说真的呢。”　　“不信。”　　“哎。”姜旭叹气。　　　　“哦对了。”樊颂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摸出钱包，把一张卡递过去。　　姜旭一愣，“这是什么？”　　　　“年前去看冰演，门票钱啊，上次叫蒋阔给你，你还硬不收，硬要我亲手给你是不是。”　　“别了吧，是我叫你去看的，没打算要你给钱。”　　“这不一样，自己好好拿着，密码是…”　　　　“真的不用给我。”　　“你是想要我睡不着觉吗？”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况且门票根本不低，他现在还是个没经济收入的小屁孩啊。　　　　“可是明明是我请你去看的，只是想…”让你开心。　　“行了，好好收着。”樊颂说：“要是真不收，那也得等你长大了以后再说。”　　　　“樊…”　　　　“就这么说定了！”她神情认真且严肃。　　　　姜旭苦恼，第一次想要快快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