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颂愣了一下，手虚扶在他后背上，顿两秒，拍了两拍。　　姜旭抱住她，过了几秒才松开。　　　　他情绪高涨，笑脸天真纯粹，“你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emmm，应该还行。”樊颂回。　　　　姜旭的视线落在她的短袖上，上面花花绿绿，字迹歪歪曲曲，写什么的都有。　　“我也能写吗？”姜旭问。　　　　樊颂瞥了眼衣服，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似乎已经找不到可以写的地方。　　姜旭不管，拿过她手中的透明袋，拿了只红色的彩笔出来。　　　　“那我就写这里吧。”姜旭抱着双臂想了一下，又自顾自地点头。　　　　顷刻之间，姜旭靠近。　　下巴拂过他温柔的气息。　　　　姜旭凑近她，眼神落在她圆领口边缘，这部分区域还可以写。　　他写字的时候很专注，动笔很轻，樊颂都没感觉到他已经在动笔了。　　　　她的鼻尖似乎要碰到他的侧脸。　　她垂眸望着他的眼睛，又看见了眼皮上的那颗小痣。他皮肤真是好到让人羡慕，健康得白，看不到丁点毛孔。　　　　樊颂下意识放缓呼吸，生怕惊扰了他。　　忽然，姜旭抬眼，眼眸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好啦！”　　　　他站直，把笔规规矩矩放进她口袋里。　　　　“写了什么？”樊颂眼睛往下瞄，但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楚。　　“回去再看吧。”姜旭拍拍她的肩，“考完高考，你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回去好好放松一下，周末我在海星等你哦！”　　“那个……”　　　　上课铃声忽然响起，姜旭抓紧时间，再次拍了拍樊颂的肩，“我先上课啦，周末记得来哦！”　　话落，姜旭转身一步两个梯子跑上楼去了。　　　　樊颂还愣在原地，已经窜到二楼的某人从栏杆边冒出一个头来，挥挥手。　　樊颂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下意识抬手，挥了两下，姜旭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回身进了教室。　　回去的路上，樊颂回想着姜旭刚才的口型，似乎在说：回去一定要看哦。　　　　看什么？　　樊颂不解。　　　　*　　　　回到家，樊颂冲了澡，换了套家居服，打开电视。　　天已经黑了。　　　　电视里的新闻都在报道这两天的高考，结束以后，找了一些人采访。　　樊颂坐了会，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店里忙，樊江要很晚才会回来。　　　　她打开冰箱，发现有很多鸡翅，便去楼下买了一瓶可乐，打算做份可乐鸡翅。　　吃饱喝足，樊颂猛然想起放在水盆里的衣服还没洗。　　　　白色短袖是不能洗了，还搭在架子上。　　樊颂把它取下来，准备拿衣架挂着，当个艺术品。　　　　看着上面花里胡哨的签名和寄语，樊颂稍微感慨。　　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姜旭靠在栏杆上朝她说话的样子。　　　　哦，对，他说，回去一定要看哦。　　他写了什么？　　　　这么想着，樊颂翻过短袖，找到领口右下方的字。　　这处不仅有签名，还有学美术的同学画的卡通头像，要辨认出旁边的字迹还是有些难的。　　　　樊颂开了灯，仔细盯着那串字符看了半天。　　他写的字和别人的混在一起，很难辨别。　　也不知道有没有认错，樊颂拿了张纸，把他写的东西抄了下来。　　　　**しでる　　　　**连在卡通头像里，根本辨认不出来。　　　　至于这个しでろ又是什么意思？　　樊颂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　　　　网上说，这三个字符没有意思，它是一种语法，表示动作正在进行，动作延续的状态，动作的反复进行，习惯性动作等等。　　他想表达什么呢？　　　　樊颂扶额思考了一会，最后打算直接问他。　　姜旭看到樊颂发来的消息时正下晚自习，佟冬冬和蒋阔一言不合又开始干架。　　姜旭看着上面的照片脚步一顿。　　　　想了想，他打字，输入：好话不说第二遍。　　蒋阔在前面喊喇叭，一边箍着佟冬冬的脖子一边喊：“生姜，快点跟上！”　　　　“来啦！”姜旭关掉屏幕，心情极好，朝蒋阔他们小跑过去。　　校园里，春风里，他们的笑声灿烂而美好。　　　　*　　　　翌日，班级最后一次聚会。　　学生相继给老师敬酒，互相说着祝福的话。　　　　樊颂最后过去，班主任已经喝得微醺，脸颊红彤彤的。　　他拉过一把凳子，让樊颂坐下。　　樊颂端着饮料，和老班的碰杯。　　　　老班听她说完，这才放下酒杯，说：“樊颂啊，虽然你，啊，只在咱们班待了大半学期，不长，但是呢，也是咱们集体的一份子，我呢，对你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嗯，我知道。”樊颂乖乖点头。　　　　“你这孩子啊，心思成熟，有自己的想法，以后一定有大天地。”　　听到老班这么直白的夸奖，樊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班缓缓道出原委：“上学期，你成绩浮动大，你爸爸给我打电话，我们聊了很多。我教了这么多届学生，鲜少有你这种，对自己定位和目标都很明确，还为之行动的人。你看，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面临选专业选学校，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好多孩子他们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不知道要做什么，该学什么。”　　　　“你呢，想好自己要学什么了吗？”　　樊颂点头，嗯了一声。　　“学什么？”老班问。　　“播音主持。”　　　　闻言，老班点点头，“不错，不管怎样，老师祝你以后的人生，恣意精彩，不忘初心。”　　“谢谢老师！”　　　　…　　　　毕业聚餐，最不能少的就是告白环节。　　同学们捧场欢笑，拍掌欢呼。　　　　最后照相环节，林宣站在樊颂后面，搞怪地在她头上比了两只犄角。　　她和同学说话时，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侧脸。　　　　旁边有人戳他的肩膀，“你怎么不去告白啊？”　　“来日方长咯。”林宣小声说道。　　　　*　　　　周日，樊颂如约来到海星俱乐部。　　经理好久没见她，一见面，跟失散了的亲闺女一样，寒暄了一阵，她问：“你想不想继续来兼职啊，暑假人又多起来了。”　　　　樊颂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人影快速趴在门边，朝她挥手。　　　　“姜旭。”　　“樊颂~”　　　　樊颂发现，他最近叫她的名字，颂字的发音会发的格外辗转悠长，加上他的小表情，说不出的可爱。　　樊颂向他走去。　　　　姜旭拉住她的手腕，一边走一边问：“脚现在还会痛吗？”　　“不会啊，已经好了。”七级考试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这段时间里，她都没有上冰。　　一方面是害怕。　　一方面是有了要放弃的念头。　　　　虽然她也曾想，没准再坚持一下就能见到黎明。　　但她不是活在梦里。　　她已经要十八了，不小了。　　花滑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她还是七级都过不了的水平，发育关过后，就很难再回到稳定的水平了。　　虽然有很多不甘的情绪，可这是现实。　　　　姜旭到前台拿了一双冰鞋，走到场外，他自然地把鞋递给她。　　樊颂看着冰鞋，再看看姜旭。　　　　他坐到她身边，把冰鞋往她这侧偏了偏，说：“和我一起练习吧。”　　他的声音轻柔平淡，像是羽毛，却带着厚重的力量。　　　　思绪一下被拉回很多天以前，也是在这个冰场，她对他说：“和我一起滑冰吧。”　　似曾相识，这种要命的熟悉感，让樊颂一时语塞。　　　　见她不动，姜旭拿起一只冰鞋，扯开鞋舌，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　　樊颂下意识攥紧拳头。　　　　“是你说要我和你一起滑的，姐姐，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哦。”　　他唇线下抿，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的眼眸清澈沉静，像清风一般，温柔至极。　　　　…　　　　也不知到底出于什么心理，樊颂穿上冰鞋，和他一起进了冰场。　　她进冰场前，都会弯腰先点一冰，姜旭走在她前面，进去前，一样点了一下冰。　　场上有很多小朋友，姜旭滑最外围，樊颂紧跟而上。　　　　“我们先来比比短道速滑怎么样？”　　“行啊。”能跟当初所谓天才选手一起比，这岂不是她的荣幸。　　“说定了，来回一圈，谁先到谁就赢。”　　“好勒！”　　　　两人做好预备姿势，3,2,1滑跑起来。　　冰场上的风吹散头发，樊颂狂摆双臂，甩开姜旭，没想到对方很快又追了上来。　　　　樊颂不敢放松，用尽全力。　　身上忽然燥热起来，肺里急需氧气，樊颂张开嘴巴，用力呼吸，全力奔跑。　　　　但很快，姜旭就从她身边嗖的一下滑远了。樊颂不甘心，奋力直追，忽然，姜旭伸出左手，头微一偏，准确捕捉到她的眼睛。　　　　樊颂滑过去，右手微抬。　　他牵住了她的手。　　　　最后半程，姜旭和樊颂牵手滑完。　　谁都没赢，谁也没输。　　　　两人累得满头大汗，靠在挡板上喘气。　　姜旭撑着膝盖，樊颂轻轻推他一把，他就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樊颂笑他，“哟，碰瓷呢！”　　樊颂拉着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她也摔倒下来。　　两个傻子坐在冰上笑得像个真傻子。　　　　“樊颂。”姜旭歪头看她。　　“嗯？”笑累了，樊颂扭头，望着他的眼睛。　　　　“两年时间没上冰，现在的我，连一周跳都很费劲。”姜旭说：“你看现在的世锦赛啊奥运会啊，顶级选手都掌握着几种四周跳。”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像在陈述一个无关自己的客观事实，听不出伤感还是低落。　　樊颂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他。　　　　姜旭又开口道：“不过呢，我相信，以我的天资和努力，要不了多久，我就能重新追上三周跳了。再给我点时间，四周跳也是分分钟的事。”　　樊颂说不准这到底是盲目乐观还是绝对自信。　　　　“去临安的时候，你让老艺术家在冰上给你刻天道酬勤，我觉得这四个字特别好。”　　“才重新上冰那会，我连一周都不稳，现在要好多了。”　　　　“姜旭……”似乎察觉到他接下来要讲什么，樊颂心跳居然莫名其妙地加快跳动。　　姜旭滑到挡板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到一个界面，笑眯眯地递给她。　　　　樊颂接过手机，视线从他的笑颜上移开，落到屏幕上。　　　　国家滑冰协会在其官方账号上发布了一条资讯，为了扩充花滑后备人才，力争在各大国际赛事上获奖，冰协面向社会选拔女单和双人滑选手，要求报名者通过国家六级测试，选拔定于六月中旬，在南渡市展开，欢迎各位有志人士报名。　　　　看完文章，樊颂整个人呆在原地。　　姜旭上前一步，抽掉手机。　　　　樊颂抬起头来，眼底已经有了泪光。　　　　姜旭挠挠后脑勺，笑得很腼腆又阳光，“怎么样，要继续吗？”　　下一秒，樊颂吸吸鼻子，激动地抱住他喊：“继续！当然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