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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父子赴王宴

这日,南风方回到府中,风尘未洗,便钻入房中,端坐在书案前。案上摆满了各类精巧物件,此时南风一手持拨浪鼓,一手持笔在鼓侧上细细书写“吾妹明珠”四字。如今,他买来赠予明珠的每件物件,上面必要写上这四个字。短短一月不足,这四个字竟成了他最擅写的字了。  待他一一写完,已是晌午。他拿着礼物出来,却见父亲书斋的侍童立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那侍童便开口道:“相爷说,若三少爷事毕,便沐浴更衣,以备赴宴。”  “那便劳烦你代我将此物送与小妹处吧。”南风心下一沉,将手中的拨浪鼓递与侍童,转身回屋。    约莫半个时辰,南风梳洗完毕,换来侍女为自己束发。  他坐在妆台前,台上的铜镜中映出一张年轻且稚嫩的脸。双眉秀美,目似柳叶,本是一个肤白而俊逸的少年郎,但他眉宇之间的愁色却破坏了这副好模样。  他身后的侍女一手轻托那一头墨发,一手端着篦子,小心翼翼的为他梳发。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发上,在发丝之间闪烁着温和的光泽。侍女不禁轻叹,这世间怎的有如此妙人,便道:“少爷切莫心忧赴宴之事,以少爷才姿,何须担心这些?”  南风一怔,只叹自己愁意太过显露于色,竟叫旁人见了出来,便笑着应是,面上的愁色也随之掩去。    是时,于府邸北方的太极殿上,越王立在玉栏前,双眼望向远方。太极殿是永安城中最为高大的殿宇,于此,永安城万象一览无余。半晌,他收回了目光:“休德,可准备妥当了?”  休德从角落中闪出,俯腰一拜,道:“回禀王上,礼乐歌舞,酒水膳食,皆已准备妥当,宾客也已宴请齐全。王上大可放心。”  越王点点头,并未回答。  “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休德轻轻抬眼看着越王的背影。  只见越王闻言偏过头,他便不慌不忙地将眼皮耷下。越王扫了他一眼:“何事不明?”  “按照礼制,应是左相第二子霍氏齐光前来赴宴,为何王上却指名左相第三子霍氏南风?”休德回道。  越王斜乜地打量他,问道:“那依你来看,寡人为何要指名那霍家三子?”  “王上之意,做奴才的自然不可得知。”休德答道,“奴才斗胆以为,是因那霍家三子聪慧异常的缘故。”  “聪慧异常?”越王似乎有了兴趣,缓缓地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  “民间有言‘北有卿氏子,南有霍家郎’,都道霍氏南风之才世间难寻。”休德道,低垂着的脸上浮现笑意,苍白的脸愈发阴柔起来,“左相大人在如此年岁,亦是无法与之相比。”  至此,他并未抬头,却已感受到越王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于是他不再言语,躬身站立。  此时的越王,已然完全转过身来,看着休德躬着的身形,目光停留在他宦官纱帽的下半部,在那平坦的后脑上反复流转。半晌,越王忽而一笑,声音却冰冷刺骨:“不过是寡人进来听闻了一则趣事罢了,是真是假,今晚便知。”    夜幕降临,永安城内一片灯火通明。宽阔的道路上驰过一架架宝马雕车,朱轮华毂,极尽奢华。在一列列宝马香车之间,却见一架马车不比其前后马车华丽,反而敛起风华。只见那车由上好的楠木制成,其上少有雕刻,却处处显露出端庄大气之色。  不喜铺张,不喜奢华。路旁的百姓一见便知,那是左相府的马车。  马车的帘子随风摆动,帘后人的身形在灯火下时隐时现,隐约见得是个少年郎。虽见得不细致,却一瞥惊鸿,如此无双风华,必是霍家儿郎。    马车在恢弘的城门前缓缓停下,陆陆续续有身着华服的官员从马车上徐徐走下,他们或独身或携眷,皆由礼官一一高声宣报其名讳与官职。  最终,那辆最为简雅的马车也在城门前缓缓停下,吸引了在场所有的目光。已下车官员回首侧目,其后马车上未下来的官员轻轻抬帘窥视。只见,从那马车上走下一中年男子,身着一袭红袍,身形高大而挺拔,眉目清秀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那男子刚一下车,便向前走去。他身后的车上随之又下来一人,看身形便知是个少年郎。在城门前明亮的灯火之下,只见那少年清风霁月之姿,双眉秀美,一双明眸神采奕奕,白衣简素却难掩风华。   礼官已然愣住,那二人直至面前方才缓过神来,忙高声宣报:“左相霍大人及霍三公子到——”    南风随着父亲的脚步,走上禁城内的官道。这条道宽阔而又漫长,五步之间便有一盏燃着的白玉宫灯,微动的火光将各路官员们的身影映的修长,随风摇曳在官道的两旁,在华美壮观的禁城之中却显出一抹诡谲之色,如同一群群舞爪的妖怪。    只见南风如他父亲一般昂首阔步,面色淡然,不见慌乱。目力所及之处,是如贝阙珠宫般华美精妙的殿宇,高耸入云的楼阁,汉白玉所砌的砖石。禁城内的每砖每瓦,都穷尽奢华,极尽威仪,却又毫无温度,冰冷入骨......  这便是帝王家。    这一路上,南风见到有大小无数的官员向父亲行礼,甚至有不少官员亦向他殷切问好。他心中只觉好笑,自己一无功名二无官职,这些官员却因为父亲的缘故对自己笑脸逢迎,阿谀谄媚。至于那些官职不大不小的官员,一路清净,无人搅扰......  这便是官家。    生平第一次,南风踏入了这潭风平浪静的漩涡。那时,他只觉拘束,便心生厌恶,只道是日后做得一方名士,乐守净土,与官场、皇家再无缘分。却不知自此时此刻开始,他这一生便再不得安宁,于此堕入泥潭。而他的后半生亦将颠覆其中,退不可退,逃无处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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