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时是脆弱的,有时又是顽强的,金财应该属于后者。 说句不好听的话,咋天还像死的一样,今天完全又不一样—— 离病房还远,已听到金财的声音: “哎——死都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 “哎——往后怎么办怎么办呐——” —— “哎——老天没天理啊!真没天理——” …… “还唠唠叨叨,捡回一条命算行运了。”这是顺娇的声音。 “我宁愿死了!也不要在这里花冤枉钱!看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个残废一样!死了!就不用花钱心痛!” “死吧死吧!”顺娇睹气丈夫。 文浩还是牵着银宝进来,农家的孩子见识少,跟屁虫银宝一看见父亲这个模样,怯怯的不敢上前,就是给推着上前了,也赶紧躲在母亲的身后。 “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 金财一开口,又把银宝吓得瑟瑟发抖。 “都是你无用啊!”金财用手指着儿子说:“要是你争气点,生在前头了,我就不用这样辛苦,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你无用啊!无用!” 这,这,这个怎么说呢。 “你过来!”金财发命令的向儿子叫,这下,跟屁虫吓得面如土色—— “就过去,怕什么?”顺娇把儿子拉上来,跟屁虫想退,但退不了—— 金财用手去摸儿子的头,谁知跟屁虫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蹲下,金财的手落了空。 “妈的!”金财火了,立刻发作,不想伤口一抽,身体像僵硬了似的,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说:“你走吧,我不要你看我了,也就当没生你,走吧走吧!” 突然病房窗口出现气喘吁吁的乐仔和半条命的脸,他俩正往这里瞧,这些小屁孩,走路也要来热闹,文浩暂还不能说什么,可跟屁虫一见到伙伴们的影子,立即跑了出去—— “财叔,安心养好伤吧,伤好了,什么都会好起来。”文浩上前说,不过,真心觉得不知怎样说才好。 “我能安心吗?!我安得下心么?!挨痛受罪还是小事,白白要花我的钱!农事又做不了!真不如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不用再花冤枉钱……”假如不见人,真怀疑金财是不是重伤病员,这么能说,不过,说完后,他哎哟一声叫,可能是伤口或什么原因引起的。 你还敢搭理他么?稍为碰一下,立时引出一大串。 银红上前整理点滴管,后面用手给讪讪着脸的文浩做手势,文浩乖机说出去看小屁孩们。 一出病房,感觉轻松了好多,屁孩也真的就是屁孩,一帮人无论去到何处,少有怯生。 你看,他们仿佛在家里,几个人在风景树下捣蛋,旁若无人。 文浩给他们说:“待会儿我载你们几个回去,不准再走路了知道吗?” “知——”“哦——”屁孩们应。 真的要快点回去了,大家都知道:现在农事急。 文浩折回来,准备和金财告一声别。 金财给文浩招手说:“有件事,你一定能帮忙的。” “好的,财叔,什么事?”文浩问。 “你看我都成这样子了,”金财说:“我家里剩余未耙的田,帮我耙了——” “知道。”文浩说。 “最好,先耙我的,然后再耙自己的。”金财又说。 “嗯。”文浩答应了,忽然文浩问:“你的田好一些我不认识是那块?” 这是自然的,自从包产到户“单干”后,往往是一家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家家的田犬牙交错,不是自己的,难免搞错,况且田地三年一调,更增加了识别的难度。 “你回去告诉文浩。”金财给顺娇说。 “我走了,谁给你接屎接尿?”顺娇说。 “大部分我应该知道的,”文浩说:“一些搞不清楚的,我会问问别人,好了,我先回去了。” 一辆自行车要载四个人回去,乐仔先坐了座位前的车杠上,半条命和跟屁虫争着后架的前面位置,不很激烈的抢夺后,跟屁虫胜出,不过半条命坐后面,其实,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