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长星手搓的衣裳都皱了,才鼓起勇气跟她解释:“我真不知道他要走。”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谢辰低头吃饭,正眼都不瞧他,很怕克制不住脾气。
这比骂他还难受。
蔺长星着急,“我发誓,这回没骗你。若这也是我安排的,就罚我这辈子成不了亲,孤独终老。”
他本意是,若我这回骗你,这辈子你都不要理我,以后也别跟我在一起。但这种话目前不能说,人家没这个想法,他说出来太唐突。于是话在嘴边拐了个弯,脱口而出。
然而“孤独终老”四个字触到谢辰心里的弦,弦断声刺耳,崩得她生疼。她“啪”地放下筷子,冷厉地瞪他。
她极力压抑怒火,想让自己冷静一点,那双眸子仍旧乱得一团糟。
蔺长星不怕她生气,与这样真情实感的她对视,反而安定:“我说的是我自个儿。”
“收回去。”
他低头,倔强地说:“不用收,因为不怕,我真没骗你。”
谢辰冷冷地看着他,重复道:“我让你收回去。”
蔺长星只稍稍挣扎了下,就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嘴,“好,我乱说的,我收回。”
谢辰一言不发地收敛了情绪,吃起碗里剩余的饭菜。她的吃相斯文,半点声音没有,权当对面的人不存在。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蔺长星闷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他低着头看碗,仿佛是在对碗说话,语气里带着点儿孩子认错时的委屈与真诚。
谢辰不理。
“我知道你为什么怀疑我,是我这人讨厌,你还在恼我对吧?”
蔺长星垂头丧气,望着远处的江景,他其实不想说这些,不愿让谢辰听不高兴的事,可还是忍不住解释:“我那时不是故意骗你,当时要离开南州独身来京城,心中惆怅不安,所以……”
“蔺长星。”谢辰也吃饱了,放下筷子,拿帨帕擦净了嘴,认认真真地看他,“你认错人了。”
午间的阳光晒的人发烫,她说完起身关上一半窗户。
本以为此言一出,他必会像上次一样,瞬间颓丧下去,继而放弃纠缠。她正好也没胃口,今日这顿饭,就可以散了。
谁知蔺长星早有预料一般,听过只是点头,情绪并无波动。
“热了吗?你先坐下,鱼汤还没喝呢。”他起身亲手给她盛了两勺汤。
他手指骨骼修长,指甲齐整,端着碗时,手背上恰到好处的青筋微显。
谢辰视线落在上头,想起的都是难以启齿的事情,耳根开始发烫,只好捧起碗喝汤掩盖。
蔺长星将窗户关实,坐下替她打扇,“等天气再热些,这屋里就得放冰才吃的下去饭。”
“还好,不必扇。”谢辰不自在地推开他的纸扇。
蔺长星收回玉骨折扇,笑容纯净,“好,四姑娘,就当我眼拙认错人。我向你保证,你不爱听,以后我不再提那些事情。”
谢辰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还没想好回什么,他又老道地虚点了点她的碗,“这汤现在的温度口感最好,再冷容易有鱼腥味,虽然我尝不出来,但你绝对喝不下去的。”
他处之泰然,与方才的笨拙拘谨判若两人。
谢辰一时竟也张不开口说离开,只好点点头。
蔺长星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眉眼弯起来自夸道:“不过味道到底比不上我的手艺,你说呢?”
谢辰:“……”他是不是被气疯了。
她舀起一勺入口,鲜爽醇香,不咸不淡地问:“世子还会烹饪?果然多才多艺。”
蔺长星大方应下,就当做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说这句话,认真回答:“虽说君子远庖厨,可沉醉其中时颇能静心。不过那是从前了,如今在王府,我不能随意去厨房。”
“世子也知,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
他笑:“我比谁都清楚。”
他今日未曾穿金戴银,身着天青色的云纹绣竹夏衫,头发用同色的发带束了起来。显得整个人高挑清瘦,不像个富贵公子,更像江南水乡来的读书人。
五官如水墨画般温润清俊,让人打心眼里舒服。
仅仅几个月过去,他似乎棱角更显分明,气质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略显落寞的语气,和他这张初见时,便令她怦然心动的脸,让谢辰心里冰冷发硬的某处,骤然塌了下去。那声音震耳欲聋,只她一个人听得见,回响撞的她昏昏沉沉。
用过饭后,谢辰端了盏清茶一口口地喝。
蔺长星也不说话,张合着手中的纸扇,不时偷偷看她。
她今日广寒仙子似的,又冷又淡,撩得人心里发乱。蔺长星遗憾,他要做一段时日的正人君子,不能在这里亲她。
他不仅想亲她,还想要她。
谢辰瞥到他目光不对劲,强自镇定地放了茶盏,起身要走。
蔺长星压下欲|念,知她午后习惯睡上两刻钟,不多挽留,只是道:“我有东西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