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几轲坐在水榭中,啃着蜜瓜说:“是啊,去岁元宵后我小姑姑就出了京。约莫是二月到的南州,连三月的生辰都没赶回来。”
二月,三月。
贺裁风暗瞥蔺长星一眼,似笑非笑,“真是巧了啊。”
“巧合,巧合。”蔺长星紧张地没敢多说,趴着栏杆往水里看,“你们家锦鲤真漂亮。”
“世子,水里好像没锦鲤。”
“……”眼花了。
在国公府里逛了半个时辰,连谢辰的影子都没见着。
蔺长星也不意外,他本就不抱期望。知道他来府上,她怎么可能出来碰晦气。
贺裁风回去的路上安慰他:“无妨,就算今日碰见谢四姑娘,也不好与她单独说话。我找人盯着国公府,但凡四姑娘出门,我速速过去就是。”
“麻烦表哥了,”蔺长星故作懂事:“若实在不便就算了,这个人情,日后我自己想办法还。”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可备份礼,但这顿饭也必须请,这是规矩。”
于是这日谢辰出门买胭脂,素织刚付完钱,主仆二人回头就见贺裁风站在面前。
面带微笑,殷切非常。
谢辰心知没好事,见他身边没跟着那人,心里诧异,“贺公子来买胭脂送佳人?”
贺裁风鲜少与谢辰面对面说话,通常只是远看,莫名有些紧张,行了一礼,“我来寻四姑娘。”
谢辰好整以暇,静静站在原地,一脸洗耳恭听的神情。
贺裁风说出请她吃饭的事说,“长星才回京,认识的人不多,因此格外感激四姑娘。”
谢辰脸色转冷,扫贺裁风一眼,当即拒绝:“不必,举手之劳,贺公子客气。”
谢辰的性子,作为土生土长的宴京人,贺裁风不是不知。四姑娘美则美矣,然而多刺,半点也不得唐突,多看一眼都是寒意。
他对上她的目光,忍着脊背上七月窜出的冷风,按计划搬出燕王妃。
果不其然,谢辰沉吟后,语气缓了缓,淡漠应下:“那便盛情难却。”然表情依旧算不得和煦。
贺裁风待她走后,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一时感觉逃出生天。
翌日午时,谢辰如约而至。
大魏在男女之防上,并无许多俗礼规矩,宴京虽不如南州,私下吃顿饭还不必躲藏。
贺裁风选的酒楼不在闹市,临着江边,从厢房的窗子望出去,各地所来的大小船只络绎不绝。
谢辰不由地想起南州,在南州的客栈里,他们每日吃饭睡觉都能听到舟过水面的声音。
蔺长星对着此景,亦走了好一会的神,直到贺裁风在桌下踢他。他才缓过神,“菜已经点好了,四姑娘喝酒不喝?”
菜都是谢辰爱吃的,姜丝鲫鱼汤,糖醋鲤鱼,醋拌鸡丝,虾油豆腐,另有几盘时蔬。
点菜的时候贺裁风纳闷,问他怎的突然爱吃鱼,还点两份,他只说看着都挺好吃的。
谢辰眼皮未掀,“不喝。”
蔺长星恨不得掌掴自个儿,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他与贺裁风也没要酒。
开席前,贺裁风以茶代酒,感谢谢辰的举手之劳,让他人生地不熟的宝贝表弟没多受罪。
“无妨。”谢辰既来之则安之,不像昨日一样带着冰渣子看人,客气地与他碰杯。
“四姑娘吃惯山珍海味,今日点的都是常菜。可有不喜的?我让人撤下去,若有想吃的,咱们再添。”
“不必麻烦,”谢辰看着满桌为她精心准备的菜肴,忍下心里的波澜,“这些正合适。”
刚寒暄罢开始吃饭,贺裁风的小厮前来敲门,说:“公子,侯爷有事,派人来喊公子回家去。”
贺裁风不耐烦地问:“可说了什么事?”
外面小心翼翼地回:“没有说。”
“完了,八成是老头子找我麻烦。二位慢慢吃,我回家看看。”贺裁风起身,面色担忧地急忙忙离开。
“哎,表哥……”蔺长星毫无防备。
待门关上后,厢房里静地可怕。两个人甚至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直到外面的喧嚣陡然打破宁静。
谢辰伸手去夹菜,仪态优雅,低头时冷笑了一声。
这声笑意味深长,含着浓浓的不快,笑得蔺长星坐立不安。
他抬眼去看她,她今日出来赴宴,脸上略施粉黛,将气色提得很好,勾唇时笑魇如花。
他就像得了怪疾,一看她,心跳就慢不下来,跳得整个人局促不安。
来的路上贺裁风跟他诉苦:“难度比我想的还大,她眼皮子一抬,差点当场给我送走。太可怕了,我头一回还人情还得像结仇。”
蔺长星握住他的手:“辛苦表哥了,我加价,六顿花酒。”
“我喊你哥!你别光加个数,跟放烟花一样,绚烂完就剩缕灰呛人鼻子了。好歹先请一顿吧!”
“明晚,明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