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大长公主犹豫不决之际,司马懿甚至亲自出面,向文帝禀明了此事。
文帝曹丕同夏侯家渊源很深,他同夏侯尚是多年好友,关系至密,又是看着夏侯徽兄妹长大的,视他们如同己出。对他们的婚姻大事也一直持宽宏态度,本不愿看到这些孩子们被所谓候门联姻的条条框框束缚了。
外甥女夏侯徽的事,他这个当舅舅的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据说是先前机缘巧合,在司马氏长子求亲之前,两个孩子早前已经见过面并且彼此钟意。
在当时情形下,促成司马氏与夏侯氏联姻,对哪方来说都不失为美事一桩既给病中的夏侯尚冲了喜,又可缓和司马氏与一些心怀成见的皇室宗亲之间的关系,进一步笼络司马氏为朝廷效力。
是以文帝最终也乐见其成,愿意撮合这门亲事。
德阳却一直没有最终松口。文帝甚至为了此事在私底下劝说过妹妹德阳,在婚嫁问题上,便由着儿女的喜好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必过度苛求。
别的都姑且不谈,最重要的,是夏侯徽自己愿意这门亲事。
她赏慕司马师才智武功在先,一片慈悲心肠悯其孤单于后,跑马场又得其援手解了惊马之围,正值豆蔻,情窦初开之龄,不知不觉间,一颗少女芳心已有所属。
“你可愿意嫁给他?”夏侯玄曾郑重地问妹妹。
夏侯徽仰头望着哥哥。她目光纯澈,其心可鉴,如一朵半开的芙蕖般,含羞带笑地低了头。
任夏侯玄再不喜欢这桩联姻,也只能在心底喟叹一声。
早先,在司马家派人上门给长子司马师提亲时,夏侯玄虽不意外,从心底却并不十分赞同。
当时,夏侯玄和司马师的关系称的上是同窗兼好友。
夏侯玄性情煦雅,一贯崇尚与人为善。但是,能做好友是一回事,是否能将妹妹终身托付,则又是另一回事。
虽说司马师家世不差,相貌不差,称得上文武兼才。但是,对一个曾经面不改色朝同门放冷箭之人,他无法说服自己完全放心。
当年,在致知堂的校场上,司马师冷心冷面朝同门放箭的情景不时便会在他眼前闪过。当时虽说事出有因,每每忆及,都不由令人感到一阵心悸!……
两家亲事基本定下后,夏侯玄曾就此事,单独约司马师恳谈。
“身为徽儿兄长,我所求无它,你能否护她一世,保她平安顺遂?”
“我保证,只要我在,必倾我全力,护她周全。”
“何以为凭?”
司马师解下一块随身佩戴的玲珑剔透的白色玉珏,双手郑重递给夏侯玄,道,“此物乃祖父所赠,乃我司马氏传家之物,从我记事起便从未离身。如今请你代为保管,作个信物。”
他并起两指,指日发誓道,“以此白水珏为证,我发誓,必好好善待令妹,如违此誓,愿死于乱军中,不得善终。”
对于世代行伍之家,这是极重的誓了。
夏侯玄接过那块白水珏,慎重思索一番,方收入袖中,“好,我信你。日后,待你履行诺言。”
夏侯徽成亲之前,已经回河东老家探亲的毌丘俭在信中听说了这事,特意赶早跑回京城,找夏侯玄很是不满地发了一阵牢骚,“哎,兄弟,说真的,你这事做的太不够意思了,我这不过离京一年,妹子怎么就要成亲嫁给别人了?”
夏侯玄在府中设宴,喊来三五好友,给毌丘俭接风洗尘。
毌丘俭喝了很多酒,很快醉了。
“你喜欢司马师那混小子是吧?”他拉着夏侯徽的胳膊,眼睛通红。
“对不起,俭哥哥……”
“不要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俭哥哥的。”
毌丘俭带着七分醉意,涨红着脸,拍着胸脯,“你要嫁人了,这是喜事,大大的喜事!哥哥真心替你高兴!替你开心还来不及!……
“行了行了,总算说句人话了……来来,喝口茶解解酒……”
李丰瞧着毌丘俭的样子,明明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还打肿脸充胖子说大话,叹口气摇了摇头,遂把一盏茶推他面前。
毌丘俭没接茶,却反手抄起一壶仙子笑,揪过司马师的领子,把那壶酒硬塞到他怀里。
又从旁边抱起一壶,晃着酒壶对司马师道,“你,敢不敢跟我喝了这壶酒?”
司马师一贯冷淡面无表情,今日也带了几分醉意,面上有些动容。他伸手接过酒壶,“有何不敢?”
当着众人之面,两人碰了酒壶,而后同时扬起脖颈,咕咚咕咚,一口气饮了整整一壶仙子笑。
“快哉,爽快!”毌丘俭重重放下酒壶。
“说实话,我以前看不惯你司马师,你说你成天摆着张臭脸给谁看,老子又不欠你钱!但是,你我从今往后,那些都一笔勾销了。”
“不为别的,为我兄弟,为我妹子!但凡我兄弟认可的,我妹子喜欢的,我没二话!”
“司马师,我把妹子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妹子,我毌丘俭跟你没完!”
那场酒,毌丘俭喝得酩酊大醉。
其实,作者相当喜欢洒脱不羁的毌丘俭这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