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祁泽只感觉身困力乏,头埋在枕间深入梦乡。
但偏偏有的人就是喜欢挑逗她,手指捻起她胸前的些许头发,十分恶劣地轻轻用发梢挠着她的脸颊。
“嗯——”女子在枕间蹭了蹭脸部发痒的地方,便翻了一下身,逃离那喜欢逗弄她的男人。
“别睡了,小懒猫,今天我们要进宫行朝见之礼。”说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就把女子往他身边拉了拉。
祁泽微微睁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带着疲惫道:“我能不去吗?”
“为何?”
静静瞅着身边的男人,女子幽怨道:“因为我才刚刚睡着。”
但这折腾了她几乎一夜的男子煞有其事道:“不可能,本王明明让你睡得有半个时辰。”
一听这话,祁泽就觉得火大。让她睡的有半个时辰?中途,她无数次的说时间不早了,应该休息了,但这家伙压根不听,一直我行我素。等到天都亮了,他才放开她。他倒是精力旺盛,但快累死她了。要不是她身体好,她都怀疑她会捱不住。还说什么给她半个时辰休息,敢情这家伙是掐着点的呗。
“就是不去,做那种事情比批阅一晚上公文还累,本官要好好歇息歇息。”女子往被窝里钻了钻,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好好睡一觉先。反正这家伙向来不守礼,她连朝都没有上,这妃朝见之礼不去应该也没事。
“是吗?那你了解北朔皇宫和后妃的机会就这样没了。”阙煜幽幽说道。
他当然也不想去行这妃朝见之礼,他去了,也太给那皇帝小儿脸面了。他以赐婚圣旨名正言顺,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王妃大人,需要对那皇帝小儿和后妃尽到侍奉公婆的义务吗?
但同时,这也是北朔皇族对这位儿媳的承认与肯定,正好也可以让祁韶仪熟悉一下北朔皇宫的大致布局,所以最后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闻言,女子刷的一下坐起来,恢复成往日的精神神态,道:“那去。”
来北朔这么长时间了,她连北朔皇宫都没有逛过,想到她已经嫁到了皇族,还是熟悉一下皇宫的大致环境比较好。而且,她也对那些后妃不了解。北朔后宫的情况太过于特殊,祁泽觉得她还是亲自去一趟探查一下情况吧。
起床后,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靛蓝色宫装,发间也插上了一套同色精致头面。打扮过后,看起来雍容华贵,配上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沉着稳重,这仿佛能镇压全场的大气派,让人不敢靠近,心中生畏。
两人同行,前往皇宫。因祁泽平时做公务习惯了,只要有突发情况,即使再劳累也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所以,在面见到后宫众妃时,祁泽正站在众妃之间,目光炯炯地看向最前面的主座上那依旧风韵犹存的中年美人。
“哎,秦王妃,见到丽贵妃娘娘怎么不行礼啊?”其中一位后妃娇笑着说道。
还没等祁泽回话,紧接着就有另一个声音传来,“姐姐真是糊涂了,秦王妃可是秦王殿下的心头宝,更是圣上亲封的正三品兵部侍郎,有官位在身,何必向我们这些后妃俯首行礼?”
这时,众后妃都看向殿堂之上那身着一袭靛蓝色宫装的人,虽面相清丽,五官秀气完美,宛如一位正等待着情郎的娇柔女子。但奈何眼睛过于沉静,其中还隐隐透露着丝丝冷意,腰身挺直,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经历过狂风大浪的厚重沉淀感。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世家小姐能够拥有的强大气场,让众后妃心中惊骇不已,纷纷歇下了想要刻意刁难的心思。
第一位说话的后妃笑了笑,以缓和气氛,道:“妹妹提醒的是,秦王妃身份不凡,又得秦王殿下的青睐,自然是无需向我们行礼。仔细瞧瞧,这秦王妃长得真是一副好模样,怪不得能得秦王殿下的喜爱,真真是个妙人呢。”
众后妃心中轻笑,也不知秦王怎么找到的这位戚家小姐,那么多世家小姐,偏偏就是对这戚家小姐格外看重,几乎是一眼相中。当面救了人家不说,还送去了各种稀罕物去讨好,竟还为了她当着全朝文武的面与元平帝顶撞。不得不说,这位戚家小姐真是个有手段的。一上来,就勾走了北朔所有皇子中最优秀的秦王的魂,让别的世家小姐只有眼巴巴瞅着的份儿。
对于这些后妃间的明嘲暗讽,祁泽只是一笑了之,置若罔闻。
可主座上的丽贵妃就不这么淡然了,玉手拍案,斥道:“好了,别吵了,整天就你们叽叽喳喳,扰人清静。既然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那本宫也不会放纵你们,若是有人再胆敢说一句,本宫就派人打烂你们的嘴。”
这下,众后妃都不敢吱声了,纷纷一脸不服气地偷瞄一眼高座上正气愤不已的丽贵妃,撇过头去。
哼,死老妖精。自己生的儿子头脑不行,不敢找王妃,见她们夸夸秦王的女人,心里就开始泛酸了。有本事,你也去给自己儿子求一个赐婚圣旨,也去给未来的恭王妃弄一个朝臣混混。
她们夸夸秦王怎么了?她们就爱夸,执掌凤印多年还是个妃,这不就是个笑话吗?自己比不过宁琬,如今儿子也比不上,都是半老徐娘了,还在她们面前拿出一副皇后的做派,你也配!
“哟,贵妃娘娘,你可别气啊。若是你气坏了身子,这后宫以后让谁管理着呀。孝和皇后不在了,这后宫就得依仗贵妃娘娘管着了。虽然圣上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后宫了,但贵妃娘娘可要保重贵体,别到时候气死了,恭王殿下也没有娘了。呵呵。”一个长相娇媚的弱美人以手绢掩唇娇笑着。
听到这一声声提醒她身份的“贵妃娘娘”和那该死的熟悉称谓,丽贵妃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道:“茗贵人,你说什么?”
“妹妹是说贵妃娘娘也要注意点自己的身份,那没有皇后的命啊,就不要摆出一副皇后的架子。虽执掌凤印,但这么多年了,圣上依然没有立你为后。这说明了什么?孝和皇后身份尊贵,容貌倾城,一身才华更是无人能比。由此可见,在圣上的心里,贵妃娘娘还是比不过孝和皇后,更是配不上那皇后之位。”茗贵人厉声说出了众后妃心中所想。
“茗贵人,你竟敢!”丽贵妃近些日子听到这熟悉称谓本就心里不舒服,这次茗贵人当场揭露,气得丽贵妃不顾贵妃威仪,直接上前理论掐架。
别看茗贵人身娇体弱,但还起手来丝毫不手软,精心保养的丹蔻十指也拆散了丽贵妃盘起来的发髻。两人头发散乱,脸上都挂着对方留下的伤痕,眼神狠厉,活像是当街打起来的泼妇,哪有后妃半分矜持的样子。
见所有后妃上前起哄,没人注意到她,祁泽就一阵无奈,独自缓步走出宫殿门,往前朝议事之地走去。
估计是元平帝很多年没有去过后宫了,所以让众后妃也不顾后妃形象,动不动就开打起来了。怪不得阙煜只是把她带到后宫前,派人带她去见丽贵妃,一方面是男子与后妃见面不合规矩,另一方面就是这北朔后宫真是个是非之地,没有正统皇后身份的人管理,众后妃就开始不服气了。
不过,这孝和皇后是谁?根据她的了解,孝和皇后是宁家繁荣时期的嫡长女,名为宁琬字念祯。
因宁家兵权在握,极为繁盛,所以历代皇后几乎全都出自于宁家。而宁家的嫡长女生来就是做皇后的,为了能做好一国之母的责任。宁家每任家主都会悉心培养嫡长女,要求极其严苛,无论是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是从皇宫礼仪,国家政事,要求标准都是几近完美。
同样的,宁家势力庞大,每次都会是夺嫡之战的争夺中心。只要有了宁家的支持,那位皇子就有九成的可能会赢,所以与宁家嫡长女成亲,就是赢得皇位的捷径。
但这就意味着宁家的嫡长女只能心怀国家大义,而不能顾及儿女私情。就这样,宁家在北朔世家中独占鳌头,在夺嫡之战中也是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这种情况在十几年前就戛然而止了,只因宁家军受到重创,当时的领导层人物悉数被杀,只留下一群老弱妇孺。
而经历了这十几年时间,宁家从此一蹶不振,老死的老死,病死的病死,只有宁筱一人活到了现在,带领着尚且能够组织成军队的宁家军。
对于宁家为何会变成这样,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孝和皇后又是怎么死去的,这些祁泽都无从知晓。
北朔皇室似乎对这件事也有所忌讳,史书上只字未提,人们也似乎把这件事淡忘在脑后,让人无从查起。
祁泽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正思考中时,就听到了宁筱开朗的声音。
“韶仪。”宁筱从一旁突然跳出来笑着喊道。
“朝阳?”祁泽看向宁筱,发现宁筱正笑得灿烂地看向她。
“我是来找孟言锡那个臭家伙的。”宁筱解释道:“宁家军作战时有人受伤了,孟伯伯给的药都快用完了,没办法,只能来一趟太医院取药了。”
“哦,那你去吧,我去前朝议政之地看看。”说罢,祁泽便要走,但被宁筱给拦住了。
“韶仪应该对北朔皇宫不太熟悉吧,皇宫地方这么大,小心走错路了。”宁筱主动请缨道:“不如我给韶仪带带路吧,反正去太医院取药也顺路。”
看着宁筱和善的笑脸,祁泽点头道:“好。”
宁筱开心笑着,上前亲切地挽住了祁泽的胳膊。
在皇宫的一座庄严奢华的宫殿中,有两个男子正在饮酒攀谈。两人的相貌十分相似,都是艳丽风流的脸庞,桀骜不羁,只是其中一个充满着岁月沉淀感,另一个稍加年轻,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父子,但都气势张扬,相互对峙,旗鼓相当。
“夜阑好久都没有来见朕了,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带上朕的好儿媳?”元平帝虽唇角勾出笑意,但眼眸却冷得刺骨,“朕的儿媳,朕还没好好瞧过呢。”
阙煜抬眸,以同样令人胆寒的冷意还击:“圣上若有这闲心,还不如好好管管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大族,凭借着阙贤那个草包,你以为他能镇得住那些居心叵测的猛虎吗?如果想让阙贤顺利登帝,还不如早早地为他打点好一切,破除所有障碍,少去管别人的闲事。”
元平帝面色不变,毫无怒意,好似知道对方会这么说一般,只是嘴角略带嘲讽笑意,道:“看来夜阑是真的喜欢那个戚泽,为了一个女人,多次当面与朕顶撞。有这样一个祸害在,你说朕到底出不出手啊?”
“你敢!”阙煜眸中的幽深冷意加重。
“呵,夜阑不必紧张,好歹是你心爱的女人,为了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朕也不会朝她下手。”元平帝双手撑起雕龙木椅的两旁,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年轻男子,接着道:“只要那个戚泽乖乖的,做好一个女人分内的事,朕自然会放她一马。”
但阙煜只是斜睨着那窗前的背影,眼中冷意未减,可以看出他并不相信这番虚情假意的话。
这时,一位太监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轻手轻脚地把盘子上的两杯酒给端了出来,并对着两位身份尊贵的男人行礼道:“圣上,秦王殿下,果酒奴才已经端上来了。”
元平帝转过身,随意挥了一下手让太监退下,自己又坐回椅子上,对着对面的年轻男子,说道:“夜阑好好尝尝吧,这果酒如今已剩下的不多了。毕竟你母后酿出来的酒世间仅有,除了她,朕就再也没有尝过如今这让人念念不忘的味道了。”
阙煜对此视而不见,只是眼中的冷意更甚,对上对方那充满着挑衅深意的眼神,眸中竟隐隐溢出了一丝恨意。
半晌后,男子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后那抹幽幽恨意消失不见,嗤笑一声后,立起身走向殿门外,在走到门口时停顿下身影淡淡道:“阙广,你我之间的仇恨,本王定会亲手消除。在此之前,你就好好活着吧,好好帮助你那草包儿子顺利登基,最好别让本王钻了空子。”
话毕,阙煜掩盖下眼中的厉色,快步离去。
殿内的帝王也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着那早已远去的背影,喃喃道:“那你就快些杀了朕。”
走在北朔皇宫御花园的路上,祁泽在宁筱的带领下,也悠然观赏了这北朔皇宫的奢华与大气派。
不愧是北朔的皇宫,与南楚皇宫的风格就是不一样。南楚皇宫更偏向于自然风雅多一些,到处都是南楚特有的小桥流水。但北朔皇宫恢宏壮观,气势磅礴,苍松古柏,玉瓦琉璃,随处可见。
看已经到了元平帝平时批阅奏折的地方,想起阙煜在与她分别之前,对她说让她在附近找一个舒适凉爽的地方坐着,不用进去朝见元平帝,到时候,他会来找她。
对于阙煜不让她进去朝见元平帝,祁泽也隐约猜出了其中的原因。根据她的观察,阙煜与元平帝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准确地说可以说是很差。而且对于元平帝的为人,祁泽还真的不相信他。
元平帝给人的感觉太过于危险,虽然他们并没有正面交锋过,但她知道这位帝王心思深沉,下手毒辣,一看就是个做事霸道狠辣的角色。与他打交道,一定需要多加防备才行。
这次妃朝见之礼,她不用与他见面,估计也是阙煜对她的保护。
“朝阳,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你去忙你的吧。”祁泽对着宁筱说道。
宁筱扫视了四周后,发现这里风景优美,人少清静,知道祁泽喜静,就说道:“好,你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去一趟太医院。”
两人点头后,宁筱就要离开。正在这时,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出现在祁泽的视野中。
祁泽仔细辨认着这张脸,确定她没有看错。是阙牧,这份平和的感觉和上过战场的血性,确实没有错,这的确是阙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