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这个,虽是一身棉布衣裳,可气宇轩昂,倒是有几分当年顾家六爷的丰彩,只可惜,和那六爷一样,都是碍了人眼,要除去的杂碎。
裘任达眼中闪过一抹狠辣,面上越发笑的和蔼,指着蜷缩在污雪地上,不肯起身的李明阳,问道,“两位小兄弟,你们认识这人?”
不等宋凛回答,李明阳吐出一口污血,眼神带着惊慌,似乎是唯恐牵连上二人,大声道,“谁认识他们!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欠你们的钱,等过年回来还你们就是!”
刘大一脚踹过去,“谁让你说话了?!”
李明阳闷哼一声,捂住脑袋大叫,“我不过欠你们百两银子的赌债,不到一月便翻到千两,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
顾盛一听,也没了主意,他浑身上下不过几十两银子,便是宋兄,方才辛苦得来的,也不过百余两,这李明阳动辄就是欠下千余两巨款。
得,对不住了,就全当没这个兄弟吧。
他会记得给李家写信,让人来收尸的。
脑中各种想法还没完,顾盛余光见宋凛抬脚朝众人走去,拉扯不及,只能白着脸跟在身后,口中阿弥陀佛保佑,他们此去能够平安回来。
然而,这段路哪怕他想再长,也眨眼便走到跟前。
宋凛弯腰扶起几乎不能站立的李明阳,顾盛也忙来帮忙搀扶,确定李明阳只有外伤,宋凛才不管他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看向裘任达,道,
“你说我这同窗欠了银子,可有证据?”
裘任达眼底带笑,停了手中转动文玩核桃的动作,扭头看向宋凛,“小兄弟你觉得我需要什么证据?”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开门做生意自然也有道义规矩。”
宋凛哪里会怕他,眼底含霜,“朝廷规定欠钱自有定息,我这兄弟欠你一百两一个月,便是算破了天,也没有一千两的道理。”
“我就收这么多,你能怎么办?”
裘任达眼底闪过欣赏,倒不是个读腐了书的,也通世俗经济。
只可惜,心满意足盘玩着核桃,那点儿欣赏变成了可惜。这白马城他说了算,尤其是这宋凛几人,又是嵩山书院的学生,自然更是握在他手心的孙猴子,无论如何都逃不出。
“我等自然不会怎么办。”
宋凛见裘任达肆无忌惮,状似不在意的提醒,“白知州明年期满,新上任的是海大人。”
只一句,裘任达便愣在原地,海大人,海青天,整个大晟,能让他惧怕的,也只有那一个。
只不过,宋凛一个书生,怎么知道这个??
难道,是顾贤告诉他的?
裘任达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一时竟不敢下定主意。
疑惑目光在宋凛身上来回打量,他倒是听顾贤提起过这未来女婿几次,如今看来,只怕顾贤比自己知道的还要看中他。
宋凛见他眼中闪过迟疑,主动提醒道,“眼下已经十月底,最迟十一月,邸报便会抵达白马城,你到时候再决定我这兄弟还多少钱也不晚。”
裘任达自然不会被这一句话吓退,可他能在白马城盘踞至今,靠的是心细如发和谨慎。这棉袍少年看着穷破,只一身的气度便让他折服,更不说他知这知州府衙的事情,还有顾贤,他让儿子出面对付宋凛,为的是什么......
罢了,今日先放他们一马,左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日后查明,自然有他好看。
当下一挥手,朝宋凛等人道,“今日放你们一马,你若是骗了我,可知我是个眦睚必报的,定是百倍找回来。”
宋凛浑不在意这点儿威胁,抽出五张银票递给刘大,“这些是我兄弟欠的本钱,余下的,一个月后再说。”
裘任达示意刘大接下,等人走了,才扭头看向刘大,道,“你去把今年的分红理出来,一份送到嵩山书院,另外一份给我,拜帖子去知州府,明日我要上门求见。”
刘大应下,疑惑询问,“裘爷,您还不会,真听那小子胡说八道吧。”
裘任达握紧核桃,“是真是假,明日便知。”
只他多年识人功夫,总觉得那棉袍少年,所言为真。
这边,顾盛拖着李明阳去医馆,后者一身泥泞,拳打脚踢之后放松下来,呈半昏迷状态。
顾盛气喘吁吁的拖着他,口中仍然不忘问宋凛,“宋兄,你,你怎么知道,明年是海知州来上任,他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怎么那裘爷那般怕他?”
宋凛脚步一停,见医馆就在不远处,停下略歇歇脚,“我方才说的那些,先生讲课时讲过,怎么,你全都没听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