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虞丘万万没想到,给他们开门的竟然是 “明辰?” “哎呀贺姑娘,这才分开半天你就来讨酒了,要不要这么馋。”明辰也惊讶道 贺虞丘:“…………” “阿虞,我看我们还是住客栈吧。”白非有扭头便要走。 “天色已晚,二位便住下吧,”南竟从院中走来,身后跟着明湄和一位约五旬男子,男子白白胖胖的一脸和善。 “贺姑娘,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咱们的缘分真是不浅。” “是啊,好巧,原来南公子的友人竟是孙大娘的主家。”贺虞丘也觉得未免太过巧合,若非她与南竟只有两面之缘,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遭人设计了。 南竟笑着向她介绍方宅的主人,也就是他身旁的这位和善男子:”这位是方清方大夫,是墨城首屈一指的名医;这两位是我半路结识的朋友,这位是贺虞丘贺姑娘,这位是白非有白道长,方大夫喜欢热闹,我原想邀请他们一起打扰方大夫,但他们还有其他事要办,我便没有勉强,没想到,竟被孙大娘给请来了。” “哪里哪里,南公子也说了,老夫就喜欢热闹,可家中人口稀少,平日里冷清的很,竟日贺姑娘与白道长若能留下,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方大夫乐呵呵道。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方大夫盛情邀请,我们便只好多加叨扰了,”贺虞丘拱手道:“多谢方大夫。” 白非有也只好将马交给司阍,跟着道了谢。 若非孙大娘说江家离方宅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 他看了眼背对他,与南竟相谈甚欢的贺虞丘,不由皱了皱眉。 她一遇到南竟就格外的开心,她对他的态度就从来不是这样,这让他感觉到一股挫败感。 白非有看看南竟的脸,再想想自己的脸,更失落了。 他一定不能让坏姑娘看到他的眼睛,不然她一定会赶他走的。 明辰在一旁奇怪道:“孙大娘,你怎么跟贺姑娘他们认识的?” 孙大娘解释道:“我是请二位回来给老爷表演戏法的。” “戏法?” 孙大娘便将街上的事说与众人听,引得明辰一阵大笑:“老方,你家这下人倒是好能耐,出趟门都能给你带回来两个这么厉害的人,原来贺姑娘还会耍戏法呀,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上,能不能先耍给我看看呀?” 明湄闻声一愣,刚要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 贺虞丘挑眉一笑,应得很痛快:“好啊,不过我耍的没有白道长耍的好,让他给你表演吧,白道长?” 白非有自然乐意之至,向明辰走近两步,指尖缓缓蕴起一点蓝光,薄唇一勾:“明护卫,看仔细了。” 明辰被他笑的毛骨悚然,顿时摆摆手向后退:“不必了不必了,我不想看了,唔...............” 他被封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蓝色的蝴蝶自他脚边绕着他的身体缓缓转圈,然后明辰就在众人眼皮下消失不见。 方大夫惊讶道:“这,这是什么戏法,老夫从未见过。” 南竟右手持着折扇往左手的手心轻轻敲,低声道:“这自然不是戏法,是法术。” 他转眸去看面无表情的白非有,毫不掩饰眼中呼之欲出的光芒:“和光同尘,道门至高之法,只要有光的地方,人便同隐身一般视而不见,白道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南竟佩服。” 白非有亦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他:“南公子身为商人还能对道法了解如此之深,非有亦自愧不如。” “你们两个真没意思,明明说了看戏法却在这里互相恭维,”贺虞丘嫌弃道:“你们也不问问明护卫对这场戏法是否满意啊。” 满意满意啊,明辰内心泪流满面,他被人堵着嘴,又隐了身,已经在他们面前转了好几圈了也没人看得到他。 要问他的感受吗,其实跟平常毫无不同,只是他像是便成了一道光,他可以触碰别人,别人却感觉不到他。 明辰惨兮兮的想,如果白道长是个小气的,午时他害他挨的那一掐,他不会想这会儿报复回来吧? 到现在他才知道不能开口讲话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儿,好歹让他为自己解释两句啊! ”哎呀,明护卫怎么不出声啊,不会跑了吧?” 贺姑娘,明明就在你眼前啊。 “下人眼拙,二位乃修行之人,竟将二位误以为是变戏法的,”方大夫惭愧道:“还望白道长贺姑娘见谅。” 孙大娘也惶恐的道歉,倒弄得他二人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随孙大娘回来是有目的的。 “方大夫严重了,戏法术法本一家,只是用途不同罢了,改日若我落魄了,也能靠着这门手艺混口饭吃不是,”贺虞丘不以为然道:“若虞丘改日真靠这门手艺吃饭的话,方大夫一定要看在今日的面子上,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啊。” 方大夫抚着他的山羊胡,朗声大笑:“姑娘放心,届时老夫定以重金相聘邀姑娘入府。” “虞丘便多谢方大夫了。” 明湄看看天色,走到南竟身旁,小声提醒道:“公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白非有问道:“各位要出门?” 他这一声,贺虞丘才想起来他们还在人家门口堵着呢。 “是啊,来的突然,方大夫并未做准备,晚饭要出门去用。”南竟道:“还得麻烦白道长将法术撤回,明辰想来对这场戏法已经有了深度感悟,是不是?” 话音一落,明辰便渐渐现出身形,深深的吐了口气,快步远离白非有身旁:“公子,这那里是戏法,明明是.............” 明明是白非有捉弄他的,还有贺虞丘,他都惦记着她的酒,她竟帮着白道长捉弄他。 贺虞丘见他一脸愤懑,噗的笑出声:“明护卫,不是你要看戏法的吗,怎么还是不高兴?” 明辰张了张嘴,明智地把欲出的话吞回肚子里,摸了摸肚子道:“没有没有,白道长戏法精湛,我很开心,就是午间没有吃饱,现在有点饿了。” 白非有淡淡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既然这样,我们便走吧。”南竟道:“带你们去看一场真正的戏法。” “真正的戏法?” “是的,墨城有一家红梨园,园中有常驻变戏法的班子,老夫平日里就好这一口,算是哪里的常客。”方大夫道:“二位来得巧,我们正要去红梨园,晚饭也在哪里用,咱们一同去吧。” “这样啊,”贺虞丘想了想道:”听着蛮有意思的,我还没看过变戏法呢,只是...........” “我和阿虞今日有些累了,想先歇一歇,南公子及方大夫先行,我们稍作休整便过去。”白非有道。 “是我考虑不周,二位休息便是,我与方大夫在红梨园等你们。”南竟转身吩咐明湄:“你知道红梨园在何处,便留下了等白道长一起出发吧。” 明湄低声应下。 贺虞丘刚想出声拒绝,被白非有拦住:“麻烦明姑娘。” “道长不必客气。” 南竟与方大夫先行去往红梨园,孙大娘带着贺虞丘前往住处。 方宅人口不多,仅方大夫与方夫人并一些下人,院子干净宽敞,呈品字形。 孙大娘是方府管家之妻,是方夫人陪嫁到方府的,掌管府内厅厨事宜,据她而言,方大夫夫妻与孩子平日里居住于后院,两人皆是和气之人,只是方夫人这两日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并未在府内。 客房是在西跨院,因方大夫平日访客不多,家中客房也比较少,所以贺虞丘只能和明湄住一间房。 她扭头看身边面无表情,惜字如金的女子,心中默默叹了一句,真是好熟悉的场景。 客房中倒是放了两张床榻,贺虞丘走到那张未动过的床榻边,鞋也不脱便躺了上去,来回翻了两下,舒服的出了一口气:“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这两日一直睡在荒郊野外,感觉她的腰都要断了。 明湄皱着眉盯着她脏兮兮的靴子,终没有说什么:“我在前厅等你。” “好,多谢。” 等明湄关上门离开,贺虞丘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从怀中把香囊掏出来打开,轻声唤道:“姐姐,快出来。” 女鬼刚从香囊中飘出来,门就被叩响了,将一人一鬼都下了一跳。 “谁?” “阿虞,是我。” 贺虞丘松了口气,气冲冲的走过去开门:“臭道士吓死个人,你来做什么?” 白非有挤开她走近房间:“当然是来帮你的。” 贺虞丘:”方才为何不让明湄先行离开,要是被她发现怎么办?” 白非有:“发现又如何,我是道士抓一个鬼很奇怪吗?” 贺虞丘:“......................好像,是这样。” “先不说这个,”她快步走回女鬼身旁,仔细打量她血淋淋的脖子,从魂体上她只能看出是为利刃所伤,并不能看出她受了多少刀,便问她:“你听过江燕燕这个名字吗?” “江,燕燕?” “是的,江燕燕,如果没有错,它应该就是你的名字。” 女鬼迷茫的在脑中搜索一番,却丝毫没有印象:“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贺虞丘不免失落,她就知道不可能这么巧。 “那么,柳欣欣呢?”白非有道,声音沉哑,像一片漩涡,循循善诱,将她带入其中。 “柳欣欣?柳欣欣,柳,欣欣,欣儿..........啊”她突然痛苦的叫了一声,抱着自己的脑袋蜷成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贺虞丘急道。 女鬼汗涔涔的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这个名字,让我很难受。” “阿虞别急,至少我们知道她是谁。”白非有道。 贺虞丘点点头,看来真的就是这么巧,她就是江燕燕。 女鬼不明的看着他们:“我,是谁?” “江燕燕,你的姓名。” 柳府。 柳夫人从内室出来,问厅中候着的丫鬟:“小姐呢。” 丫鬟道:“回夫人,小姐自回府后便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不曾出来。” “过去看看。” 柳夫人到达柳欣欣院子的时,看见水芳和两个婆子跪在柳欣欣闺房门口,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水芳浑身打了个颤,又不敢隐瞒,只好将今日遇到的事儿全数讲给她。 柳夫人听罢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恨不得将那江燕燕娘撕了,自己死了女儿却要害得她的心肝宝贝整日出不了门,只能在家闷着哪里也不能去,害得她和老爷好生心疼,还有这些下人:“一群没用的东西,小姐出门买件首饰都护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柳嬷嬷,还不快将她们给我卖到窑子去,留着惹小姐不高兴吗?”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水芳以后定好好护着小姐不让她受惊,夫人别卖我。”水芳慌忙向柳夫人磕头,一个比一个实,额头顿时破成一片红。 柳夫人却理也不理她,径直走到柳欣欣门前,柔声唤道:“欣儿开门,是娘。” 门内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后门一开柳欣欣冲了出来,扑倒她怀里便开始哭:“娘,欣儿被人欺负了,那么多人都看着,欣儿好丢脸啊。” 柳夫人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哄着:“丢什么脸,在这墨城看谁敢笑你,让牛县令抓进衙门打板子。你放心,今天的事儿娘已经知道了,那两个会巫术的人娘让人去查,查到了定将他们抓过来给你出气。” 柳欣欣这才舒服点,在柳夫人怀里拱了拱,小声撒娇:“还是娘对我好。” “傻丫头,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可是娘,那两个人很厉害,如果是平常人怕是对付不了他们。” “你放心,你爹这两日正在接见一位朋友,我们可以找他帮忙,”柳夫人冷冷一哼:“不光这两人,还有那个不是好歹的女人,娘也要给她个教训,让她以后再也不敢缠着你。” “谢谢娘。” “好了,都快出嫁的人了,还在娘怀里撒娇呢,”柳夫人从怀中扶起来,细细打量她:“哎呦,眼睛都哭肿了,快,给小姐敷一下。” “没事儿娘,”柳欣欣道:“吃过晚饭再敷吧。” “现在敷,今晚我们出去吃。”柳夫人道:“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去红梨园看戏法吗,今晚你爹有空,咱们一家高高兴兴的出去,好不好。” “好,我要穿年前做的那件新裙子。”柳欣欣一扫白日的阴郁,满颊粉红,欢快的跑进房间换衣服。 柳夫人满目宠溺的看着她走近房间,目光渐渐冷却,什么江燕燕,什么程峰,都与她的女儿,毫无关系。 死了,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