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容貌这件事儿呢,要说丝毫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但是就因为一块疤,整日怨天尤人,难过的死去活来,门也不出人也不见,未免太过矫情,贺虞丘自问办不到。 况且像这些难听话她自小便听了个够,早就免疫了。 可是她不在意,有人在意。 白非有冷声道:“将方才的话,收回去。” 柳欣欣狠狠皱眉,她活这么大,还没有人用命令的口气与她讲话。 “小姐,就是这个瞎子,方才说这个丑八怪比小姐漂亮百倍”柳欣欣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面容刁钻,竖着眉一脸轻蔑的看着他们:“哼,原来真的是瞎了眼,才能说出这种话来,我家小姐比这个丑八怪漂亮百倍才对。” “跟一个瞎子争什么,反正他也看不见,”柳欣欣轻笑道:“她也就在瞎子眼里能看了,别人眼里,丑八怪都是夸她的。” 贺虞丘不介意她怎么说自己,况且是她议论是非在前,可是,此人一口一个瞎子,听得她很不开心。 每个人都有瑕疵,他二人不过是在明面上,又没碍着她的眼,凭什么要遭她如此嫌弃? 她刚想张嘴争辩,袖子却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位大娘。 “小姑娘,莫要冲动,这就是我方才与你说得那位柳姑娘。” 贺虞丘一愣,随即道:“那又如何?她骂的如此难听,我们还不能还嘴吗?” “哎呀小姑娘说你什么好呢,这柳姑娘是咱们城里最大的富户柳员外的独生女,在城里那都是横着走的,连县令大人都不好惹的,姑娘还是服个软,赶紧走吧。” 感情还真是金银堆起来的富贵,但芯里却是道德缺失的贫穷。 贺虞丘不屑一笑,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纸老虎,有何可惧? 大娘还想再劝她,不料被谁猛地推了一把差些摔倒,被贺虞丘眼疾手快扶住。 她冷冷回眸,正是柳欣欣的小丫鬟。 “喂,老婆子,你偷偷摸摸跟这个丑八怪讲什么呢……啊!!!这是,”小丫鬟毫无征兆的大叫一声,将柳欣欣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她捂着双眼倒在地上,声音里尽是痛苦,惊得身后两个婆子皆手足无措的看着柳欣欣:“小姐,这,水芳这是怎么了。” “你们问我我问谁”柳欣欣又气又急,冲着地上的水芳喊到:“干什么大惊小怪的,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也没多大事儿,就是让她体验一下她口中的瞎子是个什么模样。”贺虞丘背着手走过来:“怎么样,感觉好吗?” 柳欣欣一愣,慌忙示意身后的婆子将水芳的手拉开,顿时惊了 “这,这是,冰?” 水芳的双眼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竟还冒着寒气,婆子慌忙拿手去抠,刚碰到便听水芳一声痛呼,顿时不敢动了。 “最好不要动哦,这冰可不是普通的冰,融不得砸不得,否则轻则会变成比我还丑的丑八怪,重则双目失明,真的变成瞎子。” “哼,不过会些巫术罢了,真当自己很厉害吗”柳欣欣冷静下来后,傲气又回来,指着贺虞丘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如此得罪我,小心我让你再也出不了墨城。” “唔,柳姑娘好大的口气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出不了这墨城。”贺虞丘冷道:“员外如何,县令如何,我看谁困的住我。” “你,你真是无知又猖狂”柳欣欣气得只喘气,冲着两个婆子道:“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给我抓起来。” 两个婆子明显碍于贺虞丘的巫术不敢上前,被柳欣欣狠狠骂了两声才顶着头皮向她冲了过来。 贺虞丘冷哼一声,刚想动手,便见一道蓝光闪过,那两个婆子被人定住一样,张牙舞爪的站在原地,面露痛苦。 柳欣欣见状大骂:“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将她抓了,小心我回去让娘将你们卖了,唔…………” 她突然顿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嘴巴像被针缝住一样,连动都不能动。 柳欣欣急得直掉眼泪,可无论她怎么抓,她的嘴就是张不开。 “我说过,让你收回方才那句话。” 白非有仍旧站在两只马前,指尖还留了一丝蓝光,隔着白纱看着眼前狼狈的女子:“你既不收,我便只好让你出不了声。” 柳欣欣一愣,慌忙摇摇头,向他走近两步,然后指指自己的嘴巴,一改方才的蛮横,泪光涟涟的看着他,倒是娇弱的惹人心疼。 可惜 “不好意思,我一个瞎子,只能听见声音,姑娘哭得再惨,我也看不到。” 柳欣欣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还骂了他是个瞎子。 可是瞎子如何知道她哭了? 他不瞎! 贺虞丘噗嗤一声笑出来,走到她面前,怪异的看着她:“哎呀,柳姑娘,美色可是对他没有用的哦,还是省省吧。” 柳欣欣又羞又气,偏偏骂不得,憋得脸一片涨红。 贺虞丘嘴上虽这么说,脚下却轻轻一剁,躺在地上的水芳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眼上的寒冰应声而碎。 乍见日光,晃的她睁不开眼,她爬起来坐了片刻才觉得眼睛没那么疼了。 一抬头,便见贺虞丘冷冷的看着她,吓得她腿一颤,差些又摔下去。 ”还敢口出不逊吗?”贺虞丘问她:“瞎子也是你能叫的。” “姑娘饶命,婢子口无遮拦,再也不敢了。”水芳两股战战,捂着双眼不敢看她。 贺虞丘见好就收,刚要表示好心将她扶起来,身后的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撞过她的肩膀,冲向口不能言的柳欣欣。 “我没事儿”贺虞丘避开白非有扶她的手,看向刚才撞她的人:“她是谁?” 妇人头发苍白,瘦弱不堪,她都怀疑方才撞她的是不是此人。 “小姐。”水芳见到这个妇人人突然大叫一声,慌忙爬起来跑向柳欣欣。 人群又开始躁动,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柳欣欣与那妇人身上。 “她就是燕燕娘,”神出鬼没的大娘解释道:“自从燕燕走后她就成了这样,整日疯疯癫癫的,总觉得是柳小姐害了她女儿。” 贺虞丘一惊:“大娘,您还没走呢?” 大娘道:“哎,我这不是等着你呢” 贺虞丘:“等我?” 大娘:“小姑娘你刚才耍的一手好戏法,我家主子就好这一口,我想请姑娘到府上小住两日,主子定会开心的。” 贺虞丘:“...................” 她不是耍戏法的呀。 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阿虞,你看。” 柳欣欣口不能言,身边的婆子又被定住,只有水芳一人在帮她拉着那个痴傻的妇人,那妇人紧紧的抓着柳欣欣的衣袖,生怕她跑了似的:“柳小姐,我只想知道燕燕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一直不见我,她明明跟你一起出去的,你为什么说谎...................” 贺虞丘皱眉看着二人拉扯,低声问白非有:“你的意思是,江燕燕很可能是她?” 白非有点头:“墨城距那片竹林仅有半日的路程,况护城河的下游与那条长溪极近,我方才问了一下周围了人,他们说江燕燕的尸首就是在护城河发现的,死因是,脖颈处被人捅了十余刀。” 贺虞丘大惊,猛地回头看他:“难道真的是她?” 白非有点点头,长臂一挥,将方才的禁言术撤回。 柳欣欣被妇人扯得又烦又怒,心中不知攒了多少骂人的话,突觉得嘴边一凉,似飞羽轻抚一般,未及她反应,所有的话便一股脑的泄了出来:“你有完没完,江燕燕不就是被捅死的吗,既然都死了还问什么问,成日缠着本小姐,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聊一个死人的事情,给我滚开。” 此话一处,不止贺虞丘,周围的人群都无比惊讶。 她问道:“大娘,你方才不是说,江燕燕与这个柳小姐,是闺中密友吗?” 大娘比她还惊讶:“是啊,燕燕刚没那会儿,柳小姐太过伤心一病不起,连葬礼都没有去成呢。” 可是,一个人会对自己好友的母亲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吗? 柳欣欣自知讲错了话,恼怒不已,正巧那两个婆子赶到她身边,她慌忙指着妇人道:“你们快将江婶婶送回家,燕燕不在了我也很伤心,江婶婶放心,再过段时间我就让爹将那程峰斩了,到时候燕燕就可以安心了。” 江大娘一把甩开来抓她的婆子的手,凌厉的双眼狠狠的蹬着柳欣欣,将她吓了一跳:“不必了,多谢柳小姐美意,我家燕燕究竟被何人所害,我已经知道了,只盼柳小姐晚上睡觉谨慎着些,我家燕燕生前最看重的朋友便是柳小姐,她若回来看看你,想来柳小姐也会很开心的。” 说完,再不看她一眼,即开人群跌跌撞撞的走了。 柳欣欣被她的话吓了一身冷汗,强自镇定下来,看向对面站着的二人。 都是他们,若非他们害她说不了话,她也不会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她定饶不了他们。 “水芳,回府。”她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恨不得姣烂手中的帕子,却不敢再多言一句,快步上了马车,狼狈的走了。 她一走,人群很快便散了,但贺虞丘就没能那么好运的离开,因为她被当成耍戏法的人请去做客了。 “这江燕燕呀,生前是个很文静的小姑娘,嘴又甜,跟柳家小姐柳欣欣是自幼长大的朋友,俩人常常结伴出游”回去的路上,孙大娘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这事儿啊也是出在两人外出上香的时候,柳小姐当时刚定下婚约,为了还愿便去墨城外的月老庙上香,谁知回来的路上遇了劫匪,可这劫匪什么也没抢,单单把江燕燕给掳走了,燕燕娘报了官,寻了两日才在城外的护城河里找到她的尸体。” 贺虞丘问道:“劫匪就是那个已经被捕的程峰吗?” 大娘哀叹一声:“那里是什么劫匪呀,这程峰是江燕燕生前的相好。” “相好?” “对啊,江燕燕生前与这程峰早就私定终身了,可她又临时反悔要嫁与他人,程峰这才由爱生恨,哎,天下有情人皆是可怜人啊。” 贺虞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燕燕与人私定终生,怎么会传给他人听,”白非有道:“大娘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在刑堂上听见的,咱们墨城多少年没出过一桩这么惨的案子了,县令大人升堂那天好多人都去了,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哦,对了,柳小姐也作证了呢。” 听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柳欣欣,江燕燕,真的如传闻说的一样,是闺中密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