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每个人都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就连病床边陪护的家长们都在一天的劳累中沉沉地睡去。
夏青青的耳朵乍得很直,她在聆听,果然,旁边床上的张晨阳睡得很不踏实,不停地翻身,那粗重的喘息声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窒息。
夏青青有些得意,她觉得现在才是她真正能够笑出来的时候。
张晨阳的焦躁不安终于惊动了在地上睡着的母亲,摁亮灯,夏青青从半眯着的眼缝里看见了张晨阳憋成紫茄子的脸,看见母亲匆忙地按下呼叫器,看见医生护士乱糟糟地进来,看见张晨阳被罩上呼吸面罩……
张晨阳在监护室住了一天又被转回了病房,给他做雾化吸入的护士被扣除一个月的奖金。
看着主治医生被张晨阳的父母骂得狗血喷头,夏青青有些惊愕,她不敢想象如果说出实情,母亲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内心的愧疚让她突然学会了关心张晨阳,她会在每天母亲送来的饭菜里把最好的肉留给张晨阳,会在早晨主动替他倒尿壶,会在每次张晨阳出去散步时给他凉一杯水。
“你们发现没有?那个丑八怪好像开窍了!”
“就是!她终于学会了象她妈妈一样怎样做个奴才!”
夏青青正在给张晨阳整理床铺的右手猛地停住,门口的声音让她有把这张床上的一切全部剪碎的冲动,咬咬牙,她的手继续着,丝毫不理会张晨阳和老虎进来时一脸的鄙视。
夏青青仍然是张晨阳口中的奴才,只是会在倒尿壶时朝里面淬上两口,凉开水时会放进两根手指搅动几下。
拆石膏的日子终于到了,夏青青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过够了医院这种压抑的生活,她想离开,离开这个没有张晨阳的光环包围的地方,但是拆除石膏后,她至少还要在医院继续观察半个月。
夏青青手里捧着语文书,她不愿意让学习因为住院落下太多,她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学习,一旦没有了这个优势,她就永远只能做一只地沟里的老鼠。
天气很好,阳光静静地洒在大地上,将所有的一切都染成金黄色,有点炫目,草坪上、树荫下、凉亭边,到处都是出来透气的人。
夏青青皱皱眉头,这年头,最多的大概就是人了,医院里永远都象超市一样人如潮水。
她想选一个人少一点的地方,绕过草坪,她向住院部后面走去,她知道那里有一个水池,水池中间有个硕大的假山,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在那里。
果然,水池边很安静,周围的树荫下有人纳凉,但水池边人很少。
夏青青很满意,她向前走去,脚步悠闲轻快。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好像是从假山后面绕出来的,她只向老人扫了一眼,便顿住了脚步。
老人手里拎着一个大网兜,里面有许多杂物,应该是刚入院的人吧?那网兜承受不了重压,东西已经撒了一地。
夏青青有几秒钟的迟疑,还是向老人走去,她想,这个老人应该是需要帮助的。
刚想张嘴询问,老人却瞪着一双惶恐的眼睛看着她,猛地握住双手后退一步,在夏青青的手伸出去的同时,老人竟然“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夏青青愣住了,她做了什么吗?
四周乱七八糟的,夏青青的视线固定在被救上来的老人惊恐的脸上。
“你?你为什么要推我?”
夏青青的脑袋“轰”得一声,便有无数的谩骂和指责铺头盖脸地袭来。
“谁家的孩子这么坏?”
“太缺德了!真是有人生没人教!”
“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应该送派出所去!”
“叫她父母来!”
……
夏青青跪在住院楼门口的台阶上,父母现在都在落水老人的病房里照料,她的脸是肿的,她的心是麻木的。
当父亲愤怒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时,她没有觉得痛,可是当父亲的话落在她的耳朵里时,她的心火辣辣地痛。
“爸爸!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