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仪和金大头俩人不以为奇,金大头是对血雨早有耳闻,方仪则想着除非天上下金子,不然下什么雨都不奇怪。
金大头道:“血雨下到京城,不是什么好事。”
方仪挑起眉头,“我记得血雨是常年下在那什么茶南,怎么会下到京城来?”
没等金大头说话,台上那翘着二郎腿的说书先生慢条斯理的开了腔:
“诸位稍安勿躁,听我细细说来。西南绵州有个茶南县,那地界油纸伞匠人的生意很是红火,要问为什么?为的是茶南时常落下怪异之雨,要问那雨有怪?怪在雨水猩红如血,味道腥甜。血雨在茶南隔三岔五的就要下一场,旁的也无害,可最好不能叫那血雨淋着,万一淋着是要小病一场的。”
有人问道:“那为什么会下到京城?”
说书先生道:“听我说来,这血雨下在茶南二十余年,早前一路往北上,今日下到了京城。所谓天降异象,势必国有动荡,动荡未必是不太平。”
听到国有动荡四个字,人堆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先前凶案告破的喜悦还没道尽,一场血雨二度搅乱人心。
方仪收回耳朵,“不说血雨的事,你离开相府去了哪?工钱跟相府的比怎么样?”
金大头笑而不语。
世间无常事,得之失之,不曾可惜。
方仪感受得到金大头情绪的细微变化,搭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紧,正色道:“大头,你是我兄弟,但是在是非大义面前我们谁都没错。”
金大头喝了口茶水,笑意展开道:“是我错了,钱小满没有骗我,昨日在安王府他对我说这已然是最好的结局,换成他写的戏本,杀人者是要偿命的。”
那戏本先生与之对视一双灰眸直探人心,却又无比淡漠。
可叹几张手纸的交情。
方仪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金大头颔首道:“对,他说在松鹤楼,是他利用小姐骗了我。”
方仪听罢,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搓了把脸,问道:“大理寺的人说小满没回去三柳县,感了风寒歇在安王府?”
金大头放下茶水,“感了风寒是说给外人听的,他是隐疾发作。”
方仪问道:“什么隐疾?”
金大头老脸一红道:“痔廔。”
安王府。
‘痔廔’发作的钱小满坐在椅子上蜷缩一团。许是昨夜吹了凉风,迟到两个多月的月信折腾了她一宿没能安睡。
清早时秦川大驾光临来到兰芷园,推开门就看到钱小满如坐针毡痛不欲生的狼狈样子,负责伺候钱小满的小丫头端着舆洗盆,盆中是染红的中衣和亵裤。
染竹捏住鼻子,“钱先生这是?”
钱小满摇头:“没,没什么,隐疾。”
秦川一副原来如此的高深表情,点头道:“看上去很严重,我去请大夫来为......”
“不用。”钱小满昂起苍白的脸,咬着牙道:“距离不算远,用女子的月事带也能缓解症状,身子不适,大理寺恐是去不了了。”
秦川快速背过身去,通过他耸动的肩膀,钱小满判定这厮肯定是在偷笑。
好半天过去,秦川平复了心绪,转身道:
“钱先生不必去了,刺客案告破,戏班子今日就能回去三柳县。加之钱先生隐疾发作不便出行,王爷看重钱先生的才华,有意留下钱先生在王府多住些日子,为王爷写一出戏本。”
若在平时钱小满定要讨价还价好言推脱,而眼下迫于无奈她只好点头答应,忍痛写了封家书托秦川转交给张富贵,再由张富贵带给钱大。
血雨把街市上的人马驱赶的一干二净,空旷的街道上,唯有一肩上驮着包袱的瘦高书生,撑着油纸伞一步一步的走着。
书生的肤色较常人白了不知多少,整个人好似一朵白色扶桑花,花开微妙,不闻其香。
这书生穿过几条坊市,最终进了展勒坊,停在大理寺正门前。
门房丁信站在檐下,高声问道:“何人?”
书生答道:“新上任的检尸吏官,符惕。”
另一条街上,冒着血雨往回赶的白贤弃了马,随意找了处地方歇脚,他的肩上也驼了个包袱,里头装着一个木盒跟一封书信。
“小二,来碗羊汤,多一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