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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九

时下已是傍晚,宾客陆续散去,裕全酒楼一众人等正忙着整理现场。  季雨寒朝靖宇走过去,帮忙着张罗。    “雨寒,你随大哥先回去,我需筹备明日之事!”风靖宇见她一人过来,便随口说道。  风靖寒方才的神情那么可怕,何况他已走远,她还怎么和他一起回去?    她苦笑:“我与你一同回去吧!明日之事,我也可以帮忙!”    靖宇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摇摇头:“我骑马,不便带你。”    季雨寒叹口气,正要离开,见一女子上前来,朝她福了福身:“季姑娘,庄主请你过去!”  怕是风靖寒在催她,不疑有它,她随着那女子的牵引,快速的走着。    来到一处菊花丛,女子停了下来,季雨寒看看四周,忽然反应过来。这菊花丛,正是她下午发现人头的地方,只是地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    再回过神来,方才那女子已不知去向,她左右望望,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找我?”背后传来一个男声,低沉的嗓音,透着危险的情绪。  她惊魂未定的转过身,立马受惊的弹开。    闵公子!!    杀手!  此刻他正站在她身后,脸上早已没了笑意,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冰冷,充满肃杀之气。    季雨寒暗暗打了个冷噤,但面上依然镇静的向他福了个身:“闵公子!”  他看着她,嘴角缓缓溢出一丝笑来,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滋生。    他看出了她内心的恐惧,笑容化开,可眼里依然冰冷:“季姑娘可知道,杨修为何为曹操所杀?”    这什么问题?    “锋芒毕露,察人入微!”不懂他有何目的,她依然镇静的回答。    他听后,极不赞同的轻声一哼,微微摇头!  上午季雨寒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并没有回答,反倒是人妖脱口说了出来。  “那闵公子以为呢?”    闵易盯着她,眼睛又危险的一眯,笑,以一种无比自在平常的语调说到:“因为,他总是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这语调,本是平淡无常,可听上去却邪戾无比。  说这话时,他的两手轻轻抚弄着旁边的一束菊花,待到话完时,那花朵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枝花枝,上面还残留着花的汁液。  这一幕,让季雨寒忽然想到了那人头(菊花),那没了头的颈项(花枝),那汩汩流出的血液(汁液),顿时胸腔泛上一股寒意,有些恶心。    他很满意她的表现。  没错,他刻意将人头让她看见,倒要看看,她会怎么样?风靖寒又会怎么样?  不远处似有人声靠近,闵易轻扯嘴角,微微前倾身子,坏笑道:“你怕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季雨寒佯装淡定,声音却有些抖。  “也罢,天色不早了。季姑娘,可要保重呀!”这保重二字重读,似在警告什么。  说完,他转身飘然而去,只剩下他衣袖的那朵梅花翩然起舞,那被他揪下来的菊花散落在地上,惨不忍睹……  而她,已完完全全傻在那里,他是在向她暗示什么……    总是知道不该知道的?看见他杀人的一幕?知道杀手是他?发现了人头?  所以。    他是曹操,她是杨修……    季姑娘,可要保重呀!  这句话,虽说是祝福,倒像是要杀人前的一种送别。  季雨寒完全吓到了,快速的跑向大门口,风靖寒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她飞快的跑过去,马车上风靖寒正端坐于上面,闭目养神。    似乎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的重新闭了眼。  她已顾不得太多,现下还是和风靖寒一起比较安全。    可是,马车沿离地有一米多高,没有可以踩着上去的凳子。  她四处看了下,许孜然二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许孜然眼里,依然是那种神情。    一米多高,她还穿着女装,裙摆及地,这要一爬,那姿势必然十分滑稽。  “庄主?“她轻声唤他,希望他能拉自己一把。  可风靖寒却像睡着了一般,连眼睛都没睁开。    季雨寒有些挫败,知道风靖寒定然未睡着,不过是不想理她而已。  好在她脸皮够厚,准备加大声音再喊一次。此时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手来,她一喜,就要借着手上去。    “季姑娘,可是需要闵某助一臂之力!”杀手的声音,略带戏谑。  她一惊,戒备的看着他,手快速的缩了回来,这杀手真是阴魂不散。  闵易了解她的恐惧,轻轻摇头,手收了回去。    只见杀手近前,右手食指伸出,置于他颈间,朝她无声的比了个“卡擦”的姿势,正是他一剑砍下头颅的姿势。  季雨寒顿时寒毛倒竖,惊悚的看着他。    他捉弄成功,大笑了一声,走远了。    她只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举一足间都被人戏弄,掌握。    “庄主?”季雨寒夹着哭腔,害怕的喊他。  风靖寒终于又睁开了眼,看着她,目光却冷漠的不可思议,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可不可以拉我上去?”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可风靖寒只是盯着她,并没有动作,连表情都没,像极了她第一次见他般,漠不关心。    她有些委屈的垂下眼,放弃了向风靖寒寻求帮助,抬起腿来向上爬着。  女装真的很不方便,长长的裙摆,不似男装那样在脚腕处绑紧,爬树也不费吹灰之力。    很不幸的,马车的边沿勾住了她的裙摆,她扯不掉,跌坐在地上。裙摆下方被扯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许孜然已快速的过了来,扶起了她,轻声问道:“没事吧!我扶你上去。”    季雨寒站起身来,向许孜然道过谢,转身对着车夫说:“大叔,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走回去!”    风靖寒,你是第二次袖手旁观了!    “你私自出庄,是该让你多吃些苦头!”  “看来今晚的教训还不够!”    灯谜大赛那晚,她被人妖绑架,风靖寒袖手旁观。  当然她并非寻常女子,否则受那样的屈辱,只怕早已寻死觅活了。  也许那次顶多失身。可这次,她只怕小命都没了。    当时,她本就不指望他会来救她,  她有什么立场去指望,他的红颜知己是林紫烟,她还忤逆了他。    如今,她依然没有什么立场去指望,虽然近些时日他对她态度比以前已好太多。    可她有什么立场去指望他,她只是他的丫环而已,签了卖身契,为他出谋划策赚钱而已。  他的红颜知己依然是林紫烟,而她,没有如花似玉。    不知为何,季雨寒竟有些难受,也有一些委屈。    不过无所谓了,估计她也活不长了。搞不好什么时候,那杀手就将她暗杀了呢?说不定还身首异处。  大约是她的表情酸楚,许孜然有些心疼的问道:“可需要看大夫?”    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死不了的。  季雨寒摇摇头,和许孜然道过别,提着破烂的裙摆,慢慢向前走着。    身后马车缓缓启动,从后面慢慢驶过来。她木然的站到一旁,让出主路。  马车在她面前停下。    车帘掀开,风靖寒下车,到她面前,话也不说,抱着她上了车去。    他面无表情的将她放好在椅上,蹲下身,掀起裙摆,确认没受伤后,才又起身坐到对面。  季雨寒看着他,不知道他方才这出是何意思,一时间车里静的出奇。    许孜然许孜默二人在车后不远处看着,见此情景,许孜默轻哼一声,继而转过眼看向许孜然:“我看他二人关系匪浅,大哥怕是要衷心错付了。”    风靖寒二人倒不像是主仆,更像是闹别扭的情侣。  许孜默说的衷心,是指方才许孜然将玉送给季雨寒一事,那块玉是母亲留下的,攸关许孜然的身世,他却随意的送给了季雨寒。    许孜然淡淡的看着远去的马车,面不改色的说道:“关系匪浅,但并非良配。”  风靖寒性情冷漠,而季雨寒天性活泼,二人如何相处?  许孜默挑眉,实在不懂许孜然的离奇想法,只敛了笑:“大哥莫非想要等下去?又焉知那季雨寒不爱慕富裕,或许二人早已有肌肤之亲?”    许孜然深澈双眼,不同于平日的温和,只余深沉难辨的暗潮:“拭目以待。”    别人不知,许孜默倒是清楚的,他这位大哥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却心思缜密不可测。  他以手轻弹袖间衣料,漫不经心的说道:“何须如此麻烦,大哥若真钟意于她,我可以帮你。”  许孜然转过身,往前走去,留下淡淡的一句:“回去吧。”  他送季雨寒的那块玉,他已知来历,在她处保管最为合适。    闵老爷今日让闵易带着妹妹闵岚一道,自然也要照看好她。  可事实上,一到裕全酒楼,闵易便抛下她没了人影。  “三哥今日好生潇洒,一千两一杯的茶好喝吗?”闵岚扁扁嘴,低声嘀咕道。  二人乘坐同一辆马车,闵易正背靠着车壁想着什么。    这小丫头最是麻烦,闵易并不想理她,索性闭上眼。  见状,闵岚继续指控他:“还说带我来玩,都不理我?”  聒噪烦人。  “再多说一句,明日你就自己来。”闵易眼都未睁,低声威胁道。  “自己来就自己来,明日我来找雨寒姐玩。”闵岚也气冲冲说。  “你与她相熟?”闵易睁开眼,神神秘秘的盯着她。  “今日认识的,不过她好厉害,三言两语便打发了那王允晴。”闵岚不明所以,只如实答道。    闵岚与靖雪要好,闵易平时也将她作为探听啸风山庄讯息的一个重要渠道。闵岚爱八卦,她从风靖雪处听来的新鲜事便常讲给他人听。  若不是这一用处,闵易何须每日与她多费唇舌。  若她与季雨寒相熟,这倒是个不错的优势。    只是闵岚带给他的讯息大多是女人之间的无聊事,什么王家大小姐又买了一条项链,什么李家姑娘暗恋林家二公子,什么啸风山庄庄主与一个姑娘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    “女人是非真多。”闵易轻哼一声,转开眼去。  “等你娶了嫂子,看你还怎么说?”闵岚坏笑着,前一月听说母亲正为三哥议亲,选了好几家姑娘呢。  娶妻?  闵易冷笑。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闵易掀开车帘,跳下了车。  “等等,爹还说晚间要问你呢?”闵岚赶紧叫住他。  “让他等着吧。”闵易头也不回,丢下一句,人已没了影。    三哥真是的,虽说爹爹将他寄养在外二十余年,可如今他是正正经经的三公子,却对爹和母亲一点也不敬。  闵岚叹口气,又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闵家仅她一个姑娘,但她是庶出,又不得母亲喜欢,两年前大哥二哥出了意外,母亲便专心礼佛,于她的事也不上心,也不知以后会怎样。    在风靖寒看来,即便季雨寒不是他的通房丫头,也是他的人,自不能与其他男子来往过密。  从前他是少庄主时,房里有过伺候的丫头,也曾与人去过那烟花之地,鱼水之欢,他当然知道。    只是后遭变故,他去了峨眉学武六年,苦寒孤寂的峨眉,最磨练人意志。又因杜诗仪一事,他性情变了许多,更加寡情冷漠。  这几年为重振啸风山庄,尚未顾及得上婚姻之事,十年不近女色,他对男女□□也十分淡漠。    季雨寒,大约是第一个与他如此接近的女子吧,每日在寒轩楼朝夕相处,并不畏惧于他,聪明机灵。  他第一次正视她是在蜀地回咸阳的路上,他在树上听她嬉笑唱歌戏水。  第二次是灯谜大赛上她精彩的表现,当然赌钱那幕最印象深刻。  后来呢,他不记得了,大约是每日早出晚归奔走于咸阳各个角落,天暗了还在寒轩楼看各类书籍,在灯下拟写策划方案。    她努力的样子,很触动人。  他对她开始上心,从那晚她与他玩剪刀石头布、唱歌开始。    那株山茶花,早已长在心间,挥之不去。    自然,看到她与别的男子说笑,交换信物,他会生气的转身离去。    甚至于不去理睬她的求助。    第一次,她被绑架时,他袖手旁观,只是为了给她一点教训,同时看看对方的真实目的。    第二次,不拉她上马车,不过是生气而已。    可在季雨寒看来,两次皆是风靖寒袖手旁观。    季雨寒苦笑,也许是已委屈过了,此刻反而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既然已知自己没有立场要求风靖寒帮忙,又何必赌气难受。  上午她发现杀手杀人,风靖寒阻止了她说出杀人之事。下午她发现了人头,风靖寒也让不要声张。  他不想事情闹大,不想此事影响他的拍卖会。    又想起那贵妇人教育女儿的话,是呀,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沦落至此,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这是个什么破时代。  男尊女卑,随意杀人。    季雨寒就这般浑浑噩噩的在马车里胡思乱想。不知过了过久,马车停下,已到了啸风山庄。    “去我院里用餐。”他说了第一句话。    今日月儿有事告假,她回梅沁苑也没饭吃,便点点头,随他去了寒清苑。    这是她第二次进寒清苑,上一次顾着找茅厕,用餐时也因饿极,未注意周遭景色。    寒清苑是个较为清冷的院落,并不似梅沁苑般有梅树栽种,也不似靖雪的雪韵苑有碧竹环绕,简简单单,较少有花草点缀,只是院落中央有个嶙嶙的假山,与院外池塘边的那个颇为相似。    院落里似乎有五六个丫环,进进出出,却都较为安静,声响极小。  雪珊姑娘立于正厅门口,两人进院后,快速走上前来,风靖寒简单的吩咐了一句,她便快速命人张罗了晚餐。  果然是高效率的助理,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她似乎并不惊讶,依然平静的引她入座。    季雨寒依然为杀手之事困扰,用餐的过程异常安静。虽对着满桌的佳肴,她却食不知味。  哎,这种灾难即将到来的心境着实忐忑。    “菜肴不合你胃口?”也许是见她低头刨着米饭却不夹菜,风靖寒终于开口问出一句。  她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抬起头,见风靖寒看着自己,目光略带沉思。    她摇摇头,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庄主你慢用。”经过下午人头的洗礼,她对肉食毫无欲望。  “你心绪不宁,究竟为何?”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你被一个杀手威胁还能吃的下饭?  她想起方才马车上风靖寒忽视她求助的冷漠,又有些难过。    季雨寒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想到自己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实在不必对他太过恭顺。    风靖寒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背影,傲娇到这种程度的丫环估计仅她一人了。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闵易队与无头队的足球比赛……,首先,欢迎双方队员出场。”  季雨寒坐在场馆远处,看不清场上的队员,只感到周围观众的热情一波高过一波。  激烈的比赛开始了,双方球员都努力追随着足球奔跑,忽然,闵易队一个球员飞踢一脚,足球越过场馆边线,直直向她飞来。    她曾练过排球,当遇到有球飞来时,她自是条件反射的抡臂握掌将球击回,偏偏没掌握好力道和方向,球掉落在面前不远处。  她扁扁嘴,拿出纸巾准备擦干净手,却发现两手全是血。她愣,朝那球一看,哪有什么足球,分明是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季雨寒吓倒在那里,周围原本热闹无比的观众一瞬间便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场上的两名队员向她跑来。  其中一位,紫色的队袍,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绣着梅花的护腕,正盯着她,不怀好意的笑。  另外一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相貌,只见他左手执着一把长长的斧头,抡起在头顶。    那名紫袍队员笑嘻嘻的对另一名队员说道:“哥们,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这里?”  另一名队员停了半响,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道:“我叫刑天,我要找我的头!”  她看着那叫刑天的人,越来越清晰,居然是一个没有头的人。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四周飘满了散落成瓣的菊花。  季雨寒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    刑天舞干戚!!!!    天啦,这是哪个年代?    忽见那刑天慢慢向她走来,高举着斧头,一副见谁劈谁的样子,季雨寒本能的反身逃跑,可那紫袍的队员却快速的上前,抓住了她,她使劲挣扎,呼叫,却不能挣脱。    “啊!”季雨寒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原来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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