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冷冷的瞧着魏征,等他说完了,说:“你觉得你自己是不是良臣?”魏征插手说:“当然。”现场发出一阵嘈杂之声,世民又说:“你觉得建成是不是明主?”魏征摇摇头说:“建成不是明主。”世民说:“何以见得呢?”魏征说:“遇事犹豫不决,又不能思虑周全,当然不是明主。”世民笑着说:“你觉得我是不是明主?”魏征说:“那要看今日殿下如何决断了。”世民说:“如果我杀了你,是不是就不是明主。如果我放了你,我就是明主了?”魏征说:“如果殿下今天杀了我,殿下不如建成。如果殿下今天放了我,殿下不如桀纣,如果殿下能够用我,当然就是明主了。”一听这话现场哄堂大笑,等大家笑完了,世民平静的说:“给魏夫子赐座。”太监拿了一个坐垫放在魏征的面前,魏征从容就做。世民说:“依你之见,现如今我应该做的首要之务是什么?”魏征说:“大战之后首要之务在安定人心。”
世民说:“如何安定人心?”魏征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晃着脑袋说:“想要安定人心,最重要的就是要实现天下和解。”一听这话,世民心中一震,说:“何为天下和解?”魏征说:“殿下与建成正天下,致使天下之人分割为两家,彼此之间相互攻伐,积怨甚深。大局未定之时,对于两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消灭对手。如今对手已经烟消云散,殿下应该这把化解两家之间的怨恨,是两家并为一家,殿下的王者之气度才能真正显露出来。玄武门之役结束之后,建成和元吉不见了,昔日的秦王也没有了,殿下要呈现给世人的样子是真正的大唐的嗣君。”魏征的话听在现场很多人的耳朵里感到极不适应,他们咬牙切齿挥舞着双拳,恨不得将魏征碎尸万段。长孙无忌说:“殿下,这个魏征曾经屡次进言要求建成杀掉殿下,如今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请殿下下令,即刻将他杀掉,以震慑天下的乱臣贼子。”
世民摆了摆手说:“方才魏夫子所言甚合我意,你们就不必说了。”此时此刻,世民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请问魏夫子,依你之见,要实现天下和解,首先应该从哪方面着手呢?”魏征拱手说:“当年我陪着建成平定山东刘黑闼之乱,在哪之后山东豪杰多有归附建成的,而今建成和元吉已经伏诛,如果我猜的没有错,他们的旧布和清新大多选择在山东避难,因为在那里这些人有着深厚的根基。所以要想实现天下和解,就得派一个可靠之人,最好是建成的旧部,出任山东抚慰史,把殿下天下和解的想法据实相告,相信他们就会放下心中的顾忌,与殿下同心同德一道缔造未来的治世乃至于盛世。”世民说:“以夫子之间谁可以担当责任呢?”魏征拜倒在地说:“以殿下的聪明才智,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世民笑着说:“好,赐魏夫子节杖。”
不一会儿,太监端着一个黑色的盘子,盘子上面放着节杖。我也正从太监的手里接过盘着高高的举到头顶。世民说:“魏夫子,就有劳你为我辛苦一趟了。”魏征捧着盘子站起来转身从容的走出显德殿,这个时候殿上的群臣乱作一团,当中反应最大的就是长孙无忌,说:“殿下,这个魏征,建成在世的时候以师傅之礼待之,他方才在殿上所说的话必定有诈,让他去山东如同抱薪救火,请殿下收回成命。”世民看见房乔在那里若有所思,说:“房先生,自你来到秦府之后,不断的向我举荐人才,你觉得魏征此人如何?”房乔说:“殿下明鉴,如果单雄性该死,魏征凭什么不死?”杜如晦说:“殿下,天下的人才何其多?为什么一定要用一个曾经一心要杀掉殿下的人呢?”
世民说:“你们对这个人有所顾虑我能体谅,不过你们放心,魏征归顺了我之后,就如同管仲归顺了小白,此人对我日后治理国家大有用处。”对于世民这样的话,房乔等人当然心中一万个不服。可看见世民如此坚决大家也束手无策,唯有尉迟恭坐在那里,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世民说:“敬德公,你说说看。”尉迟恭说:“魏征毕生所求的就是遇到一个明主,让他有机会施展平生所学,窦建德不是这样的明主,建成也不是,唯有当今的皇嗣殿下才是真正有机会让魏征施展平生所学的明主。所以如果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是魏征的话,你们会利用这个机会想不开而行不至之举吗?”世民笑着说:“我之所以能够有今日,就是因为我能够不拘一格的使用人才,请诸位相信,魏征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议事结束之后,长孙无忌将尉迟恭拉到一边,说:“你是不是拿了魏征的什么好处?”
尉迟恭一脸不解的说:“你不会连我都怀疑吧!难道我会帮助魏征给建成复仇?”长孙无忌说:“你当然不会了,我是觉得怕你一时想不开,被那个老匹夫给骗了。”魏征回到家,发夫人子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了。看见夫君平安回来,自然喜不自胜。夫人说:“真是出人意料,秦王还真的没有杀你。”魏征笑着说:“如今他已经被立为皇嗣,世上从此以后没有秦王了。”就在这个时候,夫人注意到魏征的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盘子,盘子上面放着一个东西,看起来像是鞭子又不是鞭子,说:“此为何物?”魏征说:“这个是节杖,殿下已经任命我为山东抚慰史,不久之后我就要去山东办差了。”一听这话,夫人的脸色变了,说:“这种差事你怎么敢往下揽呢?要是让人家知道你已经投靠了秦王,建成和元吉的那些旧部还不把你给吃了?”魏征说:“现如今,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新皇嗣找他们的麻烦,我去了就是告诉他们,新皇嗣不会加害于他们,反而会根据他们的才华授予他们相应的官职,让他们继续有机会为朝廷效力。他们对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加害于我呢?”
夫人说:“东宫和齐王府与秦府之间的积怨很深,即使新皇嗣真的那么宽大,秦府的那些人就真的能放下心中的仇恨,不加害于他们吗?”魏征说:“不久之后我应该就会拿到旨意,有圣旨在手,没有人敢不听。”夫人说:“我看你还是把这个差事辞掉比较好。”魏征说:“我只有办好了这一件差事,才能让新皇嗣知道我是一个可以替他分忧的人,同时也可以告诉秦府的那些人,对于新皇嗣而言我是有用之才。如果我拒绝了这个差事,秦府的人就会趁机告诉新皇嗣,说我是一个没有担当,不能为朝廷办差而又心肠狠毒的小人,要是那样的话,我的死期就不远了。”夫人点点头说:“这件差事能不能办好还俩说呢?瞧把你给得意的。”不久之后,外面佣人告诉魏征说:“长孙尚书差人送来了官服和马车,说这是新皇嗣借给老爷的。”
夫人一脸不解的说:“新皇嗣为什么要借给你马车和官服呢?我总觉得这有点不怀好意?”魏征听了说:“你说的没错,只恐怕这不是新皇嗣借给我的,而是长孙尚书借给我的。”夫人说:“长孙无忌是新皇嗣的内兄,这个人可是得罪不得的呀!”魏征说:“新皇嗣有心用我,说明他是一位贤明的君主,而一个贤明的君主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蛊惑。”过了几天,钦差送来了皇上的旨意,魏征带着随从正式上路了。当时的长安城已经出现了太平景象,当他们走出长安城之后,看到的却是一片荒芜,百姓流离失所。走了没多远,魏征就看到路边有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妇人在那里吃土。她在那里嚼土块的时候,活像是在嚼馒头,一嘴的土和泥浆。这位老妇人似乎毫不在意,这个时候魏征才注意到,眼前的树皮和草都被啃光了。夫人的一头乱发在风中飘荡,魏征从马上下来走到老妇人的身边。
老妇人看见一个穿官服的人赶紧跪了下来,魏征说:“老人家,你的家人呢?你的儿女呢?”老妇人说:“我的儿子被抓去当兵了,是生是死我并不知道,我的女儿也被人抢走了,我的夫君在我女儿被抢的时候,也被强盗杀死了。”魏征说:“是强盗干的吗?”老妇人说:“在这个乱世没有官军,只有强盗。”听着这番话在看着眼前的情形,魏征甚是伤感,对身边的随从说:“看到了吗?老百姓现在生活这么苦,我们这些人还是应该多多勉励呀!早日让老百姓过上太平的生活,让他们与自己的子女团聚。”随从也在那里不住的流眼泪,魏征给了老妇人一吊钱说:“不要吃土了,我会把今天看到的告诉皇上,让皇上帮助你找回儿子和女儿。”老妇人趴在地上千恩万谢却哭不出来,他们上马之后走出去很远,才敢回头观瞧,这个时候看到的只能是一片荒芜。
一路上,魏征看到有官府的人在抓捕与建成和元吉有关联的人。是看到有这样的情形,魏征就会拿出圣旨,要求他们当场释放,并且告诉差人不可以再以同样的理由抓人,否则就是抗旨。魏征用这种方式让很多人知道了世民不再追究建成和元吉旧部的罪责,于是很多官府在抓人,建成与元吉的旧部也不再亡命。转眼就到了濮州境内,没想到濮州刺史根本不在乎皇上的旨意,反而仍旧在那里大肆的抓人。魏征在入境之后拿出圣旨要求放人,刺史竟然不予理会。于是魏征拿着节杖亲自拜会,按说魏征是他的上级,而且代表朝廷巡视山东,没想到刺史根本就没有把魏征放在眼里,反而说:“你是建成的旧部,你想把他们都放了,是不是要带着他们一起谋反?”魏征说:“我是奉旨行事。”刺史说:“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大唐早已经不是皇上在当家,而是当今皇嗣也就是昔日的秦王在当家,作为建成的心腹,居然敢站在这里对我大放厥词,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乃秦府家将庞相寿。曾经跟随秦王征战四方,你算什么东西?”
魏征说:“你知道这节杖是谁给我的吗?在东宫显德殿皇嗣殿下当面赐给我的,这旨意虽说出自皇上,这背后都是皇嗣的意思。而你竟敢抗旨,你就不怕触怒皇嗣吗?”庞相寿说:“这你就不知道了,以我和皇嗣殿下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偶尔触怒他,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而你就不同了,虽然你可以一时借助花言巧语蛊惑他,等他醒悟过来之后,你一定会人头落地满门抄斩。”魏征说:“旨意上写的明明白白,你居然拒不执行,等我奏明皇嗣之后一定会将你重处。”之后扬长而去,在停留在濮州的这段日子,魏征发现当地征收的赋税非常的繁重,远高于周边地区。这个人改仗着皇嗣的宠幸鱼肉百姓,如果不将这个人绳之以法,谁会相信皇嗣善待百姓的诚意呢?于是他带着随从四处调查搜集证据,准备在黄色的面前狠狠的参庞相寿一本。
而此时的庞相寿也得知魏征正在调查他,他居然派人将魏征拘禁起来了,这个时候主簿告诉他拘禁朝廷派来的制史很大的罪过,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庞相寿哪里能听得进去?竟然亲自带着人向魏征索要证据。魏征冷笑着说:“你身为刺史,又是秦府的家将,竟然无视朝廷的旨意,拘禁朝廷制史,擅自增加赋税、鱼肉百姓,皇嗣殿下如果不将你予以严惩,还有如何能取信于民呢?”这个时候庞相寿从一位士兵的手里夺过来一把刀,将刀架在了魏征的脖子上恶狠狠的说:“你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那时候主簿立刻拦住了他,说:“此事万不可为,杀掉朝廷的制史,消息传到长安之后,大家一定会以为你已经谋反,到平叛的军队来了,那个时候你说什么都晚了。此地距离长安路途遥远,倘若以讹传讹,你是没有办法跟皇嗣解释清楚的。”
世民入住东宫之后,自然一切都要发生变化了。建成时期的旧人全部要被请出去,取而代之的是秦府的人。一日,世民坐在偏殿听着音乐,忽然想起来之前秦府我并没有专门的乐供,所以现在仍旧是建成时期的乐工在当值。世民说:“我不要听建成喜欢听的音乐。”就在乐工一个一个往出走的时候,世民看到其中有一个抱着琵琶的女人长得十分美丽,于是叫过来说:“你也是建成时期的旧人?”那位女人说:“是。”世民说:“这么说你演奏过很多他喜欢听的音乐?”这女人说:“我希望给懂音乐的人演奏。”世民说:“建成懂音乐吗?”这女人说:“死人是听不懂音乐的。”世民说:“我问的是他活着的时候能不能听懂你的音乐?”这女人说:“殿下希望他能听得懂就听得懂,殿下不希望他听得懂,他就听不懂。”
世民说:“你这是在狡辩。”这女人说:“好听的音乐,无论是听得懂的人还是听不懂的人都会喜欢,我只知道建成曾经喜欢我的音乐,至于是不是能听懂我就不知道了。”世民说:“他没有跟你谈论过音乐?”这女人说:“人家是高贵的皇嗣,我是卑贱的乐工,他怎么会愿意跟我谈论音乐呢?”一听这话世民大悦,说:“你不必走了。”这女人说:“请殿下还是让我走吧!”世民说:“为什么?”这女人平静的说:“我说过了,我只希望能够给听得懂的人演奏音乐。”世民说:“你不妨先演奏一曲,我先听一听。”这女人于是坐下来,抱着琵琶弹了起来,跃升从他的指尖流出来,时而像流水,时而小雨滴,时而像大风,时而像惊雷。世民听得如痴如醉,突然这女人停止了演奏。世民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你有这样的技艺,实在是大唐之瑰宝。我可能不是你的知音,希望你能够留下来交给我乐理。”
从那之后,每逢重要的场合,大家都能够听到这位琵琶女的演奏。转眼到了八月,皇上一连三次表达了想要禅位的意愿。裴寂说:“皇上何必如此着急呢?我观察过了,皇嗣殿下并没有要你马上退位的意思。”皇上笑着说:“我这个皇帝早已经名不符实,既然已经没有办法造福百姓,那还霸占这个哭名头做什么呢?不让他拿去吧!只希望大唐的社稷能够延续下去,不要重蹈隋朝的覆辙。”玄武门之役发生以后,观音婢仍旧坚持每天去太极宫请安,尽管皇上不给她好脸色。有一天皇上实在忍不住了,说:“你以后不必再来看我了。”观音婢说:“皇上,而且之所以每天坚持来看望皇上,向皇上问安,就是希望尽己所能让皇上与皇嗣之间的父子之情我再继续坏下去。”皇上说:“你没看到我不给你好脸色吗?”
观音婢说:“皇上心里有气尽管发泄出来吧!总比憋在心里好。”皇上一把将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上说:“玄武门之役你参与了多少?”观音婢平静的说:“当时大家各自在帮助自己的夫君,这一点尹德妃和张婕妤最清楚。”一听这话,皇上一下子泄气了,坐在那里说:“今日就到这里吧!”观音婢把杯子从地上捡起来放在皇上面前的案几之上,然后退了出去。观音婢前脚刚走,张婕妤就说:“皇上这个女人真虚伪,真可恶,听说在玄武门之役发生的当天她亲自出来激励将士。”皇上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张婕妤,说:“你们到底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她说你们最清楚?”张婕妤和尹德妃异口同声的说:“皇上,千万不要听信那个女人的话,她是故意要害我们。”一听这话皇上不禁放声大笑,说:“如今杀人的刀在人家夫君的手里,你们二人在她的眼里不过是蝼蚁一样的人物,要杀你们直接就杀了,何必要在这里陷害?”
张婕妤说:“皇上,你可千万不能让她杀了我们两个。要不这样吧!你封我做皇后。”皇上冷笑着说:“你想做皇后?你能指望世民能叫你母亲?你知道吗?这么做就是拿你的脑袋往人家的刀上撞。”张婕妤说:“我知道你就是怪我没给你生儿子。”皇上说:“我有那么多儿子用得着你给我生?玄武门之役一日之内,我的两个儿子和十五个孙子就没了,你就不害怕吗?”不久之后,皇嗣领了旨意准备登基了,在此之前,他已经接到了濮州送来的本章,于是立刻派长孙无忌过去,释放朝廷制史,同时将濮州刺史庞相寿免职,并且带回京论罪。办完了开始之后长孙无忌提前返京,而魏征要带着节杖继续在山东巡视。长孙无忌在离开濮州之前对庞相寿说:“你做的也太过分了,你怎么敢鱼肉百姓?怎么敢拘押朝廷制史?皇嗣说了,到了京城之后也不会治你什么罪,以后你就安心的颐养天年吧!”庞相寿说:“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跟那个想要谋害皇嗣的为争一条心?”长孙无忌说:“你住口,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道悔改,我到了京城见了皇嗣,一定要当着他的面,好好的反省自己的过错,只有这样他才会心软,才会放你一马,若是你执迷不悟的话,那就只能依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