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踉跄着追过来,几个小男孩轰的一下四散开去。
“傻子,傻子!”
他们笑闹着跑开,对着王修善指指点点。
王修善着急去追,却因为裤脚过长将自己绊倒在地。
他无措地看着自己擦破皮的手掌,疼痛使他的眼泪决堤而出。他干脆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傻子哭了,傻子哭了!”
小男孩们拍手叫好,那模样活似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
大戏的主角泪水流的更猛,他们笑得更狠。
有几个干脆扶着腰大嘴根本合不拢。
王修善的哭声传到了路过的路人甲耳朵里。
路人甲笑了笑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了一句:
“现在的孩子可真娇乖,蹭破了手都哭的像天塌了。”
王修善哭了半天,却没有人来扶他,他自己便挣扎着要爬起来。
只是,因为疼痛手脚麻木,爬了几下却挣扎不起来。小男孩们见他折腾不起来,一个挨一个地凑了过来。
王修善终于爬起来了,满脸的泥土让他整个人都狼狈了起来。
周围围观的小孩见他站起来,又立刻一哄而散。
他又急匆匆地跑过去追。
大戏又一次开演。
“看球!”
蓝衣服将手里的球放在了脚下,一个用力踢飞了出去。
“我来啦!”
另一个黄衣服立刻跑过去接球。
王修善也跟着去追,却被一把按住了衣角动弹不得。
“哈哈哈,傻子,你会踢吗?”
尖锐的声音响起,同时过来的还有一只球。
足球一下子撞在了王修善的肚子上,他吃疼地倒在了地上。
一众小男孩大笑着远去,将他整个扔在了脑后。
年龄尚小的他因为年幼而体型偏瘦,小小的一团窝在马路上来来往往注意到的人也少。
一辆小轿车自路边拐了过来,直冲那团小小的身影冲了过去。
王修善被车子撞飞了出去,那棵大树的树杈张牙舞爪地等在了那里,王修善也投入了大树的怀抱。
小车并没有停下步伐,反而冲向了对面的大河。噗通一声落了水。
在家里写作业的王惜善忽然发现不见了王修善的身影,立刻匆匆出了家门。
她喊着王修善的名字,但迟迟没有人回应。找了半天才在路边的树林那里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王修善。
看着倒在地上的王修善她吓坏了,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王修善木头一般五感尽失。
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哥哥,他叫王修善。
没错,可是他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王惜善最后的印象便是父母那哭天抢地的哀嚎。
还有落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她不懂。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王修善并没有被车撞死,除了落下了残疾别无大碍。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发黑的屋顶。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惜善坐在一边,看着被撕坏的课本被摔断的铅笔,她甚至想床上的人如果是自己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只会照旧。
甚至她的父母还可能庆幸着残疾的不是哥哥。
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外婆说,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可是。她看了看手里的书页,那是被强行从书本上撕下来的,仿佛被野兽撕下来的一般。
那只野兽曾经将她带到这个世界,而如今,他亲手毁了她的梦,毁了她的未来。
“王惜善!是不是你?是不是!是不是你觉得有这样的哥哥很丢人!你说!”
血盆大口长得好大,甚至把她的天日都遮了个结实。
她惨叫一声将自己整个塞进了书桌下面的空隙里。
这里的空间很小,但却给了她足够多的安慰。
此后的日子里,她每日的任务就是帮这个哥哥擦洗身子、端茶送饭。
有时候,甚至要清洗那沾满了污秽的裤子。小小年纪,却有着一双粗糙如树皮的手。
“老王,你家惜善老长时间没上学了。你怎么回事啊?这义务教育规定了,得上满九年呢!”
隔壁邻居与老王一个初中的,他敲开了老王家的门。
王惜善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见这声音迅速抬头,双眸中忽的有了光亮,也有了焦点。
“家里还有一张嘴呢!她不照顾谁照顾?这个年纪又干不了什么活,又没什么人要。”
老王将邻居赶了出去,大门被紧紧地锁住。
惜善眨了眨眼,一滴清泪划过了脸庞。
她知道,她未来的大门也被锁死了。
钥匙在父亲手里。
她笑了笑擦掉了眼泪。看了看手里的衣服用力地搓了搓。
眸子里的光在这些岁月中慢慢地消散。
那一日,老王在家里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寻人启事。
那双父母都是着急的模样,满头大汗,汗流浃背。
正在端饭的惜善眼睛倏尔一亮,但那光亮很快便销声匿迹了。
或许不算销声匿迹,至少在心底留下了痕迹。
“爸,如果我不见了,你会着急吗?”
手拿着筷子悬在了空中,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地开口。
她的眸子里还带了几分光亮,那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
“胡说八道什么?你要是丢了我不省事了!少了张嘴吃饭有什么不好?”
老王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瞪着自己的眼睛直勾勾地戳着惜善。
惜善眼里的光就像没了电的灯泡,几个忽闪之后悄无声息。
“上什么神!赶紧吃饭,吃完刷碗。”
老王见她两眼发直,一个劲地出神,不满地拍了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