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起来的抬灵轿精致得不像话,虽没有看清却记得那就是自己。
他们无悲无喜地抬着轿子越走越远,我却知道,在那之后是新生。
于是,身心坦然,任由他们将之抬去。
是了,此时,悲也不是,喜也不对。
只能以一种无悲无喜的姿态,将这灵轿抬远。
我所留恋的还在围桌而坐,亦是无悲无喜的模样。
这就很好。
是我不至愧疚,安心远去。
那年夏日,他出生的日子里天气满满的燥热。蝉鸣不停地喧嚣着,折腾的人耳朵都疼。池塘里的那位也不肯消停,叽里呱啦地自说自话。明明没有人理会他,却偏偏自娱自乐地十分开心。
小小的院子里也是热闹,一家人摇天撼地般将一个大肚夫人拉上了车,小小的三轮车在夏日的烈阳下奔波起来。
一声声哎哟喂从妇人的嘴里吐了出来,通通化作了前面蹬车男人的动力。
他蹬着小三轮十分卖力,你看那满头的晶莹剔透,还有胳膊上暴起的青筋,还不能说明什么么?
终于,人民医院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男人却不敢松懈,匆匆地下车喊来了护士。
里面的护士姐姐赶紧给安排了一下,妇人被推进了产房。
男人瞄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他来来回回在产房前不安地来回移动着双脚,里面的痛呼声也越来越大。
“哎哟我的天老爷啊,可千万保佑我儿媳啊。”
年迈的父母一赶来那嘴里就不肯停歇,也不知道该祈求哪一位神仙才能帮助他们的儿媳平安无事。
“新建啊,这是进去多久了啊?”
母亲有些不安,拽住了徘徊的儿子。
新建在家乡话里有听话的意思,这大概也是母亲能为儿子想到的最好的名字。
男人也是无措的模样,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表,“进去得两个小时了。”
“哎哟,莫不是,哎呸呸,天老爷保佑天老爷保佑。”
母亲惊呼一声,又察觉到不对急忙呸了两声。
之后一切便恢复了安静,只有轻微的疼呼从房间里面传出。
又是几个徘徊,除了妇人的叫喊声小了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包括孩子的啼哭声。
“哎哟,让让,都让让。”
又是一名大肚妇人被推进了产房,之前的妇人还是没有出来。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
母亲急得眼泪都挂在了脸庞,这个夏日在折磨着这一家人。
“亲家啊亲家,这是进去多久了?”
妇人的父母也赶来了,来不及歇脚抹了把汗就喘着粗气问道。
“这,差不多四个小时了。”
两位老母亲抱在了一块,担忧的泪水在两人之间汹涌。
“这可咋办啊。”
就连三个男人也着急起来。
“大夫,大夫啊,你看我们这能那啥,剖腹产吗?这里面咋个没声响了?要实在不行,你看能把孩子从肚子里弄出来不?”
“阿姨阿姨,两位阿姨,你们先坐着,别着急好不好?”
小护士被被拽得手腕子发疼,一边将手扯出来一边安抚着两个人。
“张儿?张儿?快去把护士长找来。”里面传来了着急地叫声。
“这就来!”小护士也来不及安慰两位母亲了,匆匆地跑了开,冲着那间小办公室去了。
“哇啊!”
一声尖锐的啼哭声划破了这份不安,一群人凑到了产房前。
“刘媛的家人在哪里?”
出来的大夫却喊的不是妻子的名字。
男人眼眸中的光一瞬间偃旗息鼓而去。
“大夫啊,我家闺女怎么样了?”
那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期待,更多的则是失望。
“小张呢?阿姨,你先坐着,一会儿生下来就叫你们了。小李,照顾下这个阿姨。”
护士长没一会儿就小跑了来,目送着她进去之后两位老母亲的眼眸又有了光亮。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过后,全家人都松了口气。
“哪位是产妇的丈夫?”
一身白色的大褂,大夫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看着大夫的脸庞,刚升起的希望忽然被人一把抓走了,他心里忽的就没了底。
提着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脏他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负重千斤、举步维艰。
“孩子的智力可能会存在问题,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双腿一软,扒住了桌角才没有整个人摔下去。
“大夫,这还有救么?”
男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
桌子后面的大夫扶了扶眼镜框缓缓地摇了摇头。
男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病房,他看着那个小巧的孩子,满屋子温馨的画面。
女人脸上带着笑,两位老母亲互相搀扶着商量着买些什么布做些什么样的衣服,两位老父亲默默地坐在窗边默默无言,但那眸子里的光亮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他该怎么开口呢?
或者如何开口让这个消息不那么如雷贯耳?
时隔多年,他已经不记得了。当时的几张脸都是怎样的表情呢?
看着眼前的孩子他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爸爸,吃!”
胖乎乎的小手将咬了一口的苹果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