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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林黛玉回到北小院,和留守的杨嬷嬷闲话:“嬷嬷,南安郡王妃下贴子,也请了我。到时去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人家毕竟是王府,黛玉没去过,这可真成刘姥姥进大观园了,生怕被人取笑。    杨嬷嬷先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笑道:“姑娘不必紧张。说起来,你也是见过她的。”  林黛玉一脸惊奇:“我什么时候见过?”  杨嬷嬷:“那年往甄府祝寿,不是见过一面?南安郡王妃就是甄府大姑娘。”  “哦,”林黛玉听了这话,顿感世界真小,又啧啧称叹,“甄家真厉害,女儿都嫁进王府做王妃了。”  杨嬷嬷:“要我说,姑娘哪点比别人差?只是老爷不愿意姑娘嫁进去受搓磨。那王妃岂是好当的,弯弯绕绕,条条框框,难有舒心的时候。”  林黛玉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又问:“她是什么时候成的亲?那年我去甄府,甄太太只介绍说这是她的大女儿。”  杨嬷嬷:“那是刚成亲的头一年。甄太太是不便自夸,老爷又不在意这些小事,所以姑娘才不知道。”    林黛玉心想,也不知甄宝玉会不会去,反正贾宝玉是要去的,两个宝玉见面,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说不准,甄宝玉就住在王妃姐姐家的呢?  她拿这话问杨嬷嬷,杨嬷嬷笑道:“论理,住姐姐家也可以,不住也说得过去,他毕竟大了,就算是亲姐有时候也要避嫌。甄府家大业大,在京城可不缺房子。”    外面守院子的小丫头抱着一个包裹进来,说是从林府送过来的。  杨嬷嬷接过来看了看:“这是绣娘刚做出来的新衣,正好姑娘穿出去作客。你们瞧瞧,天下脚下的衣裳也不一般,这蝴蝶像活的似的。”  冰鸢紫鹃等几个丫头都围过来看,俱都赞叹不已。    到了出门这日,各人在屋里打扮好,然后还要给贾母请安,顺便辞行。    袭人将贾宝玉打扮妥当,仔细瞧了又瞧,确定没有遗漏了,便催着他去见贾母。  贾宝玉出了南小院,拔腿就朝北小院走,袭人在后面喊:“错了错了,走这边。”  贾宝玉头也不回:“我先去看看林妹妹。”    贾宝玉一进北小院,也不待人通传,便直接往内室冲去,王嬷嬷眼疾手快,赶紧拦住:“宝二爷来了,快坐下,我让丫头上茶。”  贾宝玉绕过她朝里走:“我不喝茶,来找林妹妹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你们忙自己的吧,不必管我。”    这时,杨嬷嬷听见外间的动静,见王嬷嬷拦不住,只好自己走出来,挡在内室门口,似笑非笑地说:“宝二爷还请自重,我们姑娘正在换衣服呢。”    贾宝玉脸上羞臊起来,虽然深恨她不识趣,到底是姑奶奶的奶娘,和贾政的奶娘一样,地位极高,他们这些主子见了这种奶娘,也得往后退半步。  他只好转身回到厅里,找了张椅子坐下。  杨嬷嬷扬声喊:“雨鸥,快给宝二爷倒茶,莫要怠慢了。”  雨鸥应了,一面泡茶一面在心里嘀咕:这个宝二爷,每日都要过来好几趟,毫无忌讳,姑娘的屋子说闯就闯。  虽然甄贾两个宝玉生得一模一样,在雨鸥心里,还是甄宝玉略胜一筹,好歹甄宝玉可没闯过姑娘的屋子。    贾宝玉枯坐一盏茶的时间,林黛玉才慢慢地从里间出来。  他正要喝茶,一看见林黛玉的身影,顿时整个人愣住,连手里的茶也顾不得喝了。    林黛玉身形纤细,肌肤白腻,美目含情,梳着垂鬟分肖髻,发边插着那根白玉花蝶金簪,鬓旁斜带一朵金丝珠花,一身粉红折枝梅花刺绣浅金滚边对襟褙子,白色交领中衣,白底绣折枝红梅马面裙。最为难得的是,马面裙上用细细的银丝绣了许多蝴蝶,走动时裙裾微晃,蝴蝶也跟着翩翩起舞。  美人也需要打扮的,套麻袋的美人总不如精心打扮后的更加惹眼。    贾宝玉快要13岁,迄今为止,他见过的美人已经数不胜数。  先说贾府内,主子、丫环及仆妇加起来总数有两百多,除去那些年长的,青春正盛的丫头们姿态各异,性格每每不同。不论是娇痴的,还是憨实的,活泼的或文静的……他总能从中找出动人之处。    宁府里的侄儿媳妇秦可卿,袅娜纤巧,性格风流。哪怕在病中也是一位病美人,一双欲说还泣的眼睛望着你时,总让人心头一震,心中涌起万般怜惜。  还有嫂子王熙凤,见人时总是满身锦绣,珠光宝气,虽然性格泼辣,但那双丹凤眼瞪人时别具风情。  宝钗容貌丰美,举止娴雅,又博学多才,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    一众丫环里面,袭人性情温和,对他又柔顺,虽然容貌不如晴雯,到底一颗心全在自己身上,堪称言听计从。  晴雯虽然容貌顶尖,却是个暴烈性子,不肯事事依从他,可他却偏偏最喜欢这份求而不得。  薛蟠身边的香菱,额间一颗美人痣,看起来又娇又憨,让他时常扼腕叹息,这么好的一个美人,竟然让薛大傻子给糟蹋了!  ……除去府内,贾宝玉在府外也见过几个别人家的宠妾,无一不是容貌娇好,百般手段都会的。    如今见了林妹妹,才知道那些雅士为什么非要选出一个百花之王来。  依他看来,在这一众美人当中,林妹妹是当之无愧的王。    林黛玉换好衣服,还赶着去给外祖母请安,见贾宝玉又来了不说,还径自坐着发起痴呆,心里哼笑一声,这傻子不知又在想哪位美人呢。  她直接从贾宝玉身旁经过,丢下冷冷的一句:“你直接去见外祖母就是了,又过来做什么。”脚下不停,径自朝外走去。    贾宝玉被林黛玉身上刮来的一阵香风给惊回神,急忙起身,跟在她后面,一面欣赏林妹妹的背影,一面极口称赞:“妹妹这身衣裳是老太太给的?真是太好看了。迎春姐姐和两位妹妹还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呢。不过,这裙子给她们穿倒是糟蹋了,还得林妹妹穿才好,这才叫物有所值呢!”    雨鸥忍无可忍,冷笑一声:“宝二爷真是奇怪,我们姑娘有一件漂亮裙子就该是贾府给的,难道林府做不起一条裙子?”  贾宝玉向来在丫头中伏小做低惯了的,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还朝她笑:“姐姐别生气,是我说错了话。”急走两步,赶到林黛玉前面,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紧盯着林黛玉问,“妹妹,这莫不是从南边带来的?”    林黛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带过来的绣娘做的。”  “哦。”贾宝玉点点头,“绣娘也进了府?改天妹妹让她们来给我瞧一瞧,也让她们替我做一身。”  “哈哈!”雨鸥笑起来,“姑娘上京时,带来两船人呢,哪能都住进府里?难道我们老爷就不能在京城有宅子?你也太小瞧人了。”    林黛玉见快要到老太太的正院了,人多嘴杂,这话传出去总归不太好,便看了雨鸥一眼,雨鸥立刻闭嘴。  林黛玉停住脚,看向贾宝玉:“你好好走路,等下撞到哪里,二舅母又要心疼了。”  “妹妹这是在关心我?”贾宝玉来了劲,也不倒退着走了,伸手攀着路旁的栏杆,把脸凑到林黛玉面前,“若是能让妹妹心疼心疼我,撞多少下我也愿意。”    贾宝玉今日穿着杏黄绣花锦袍,正是少年时,皮肤光滑,眉眼俊俏,大眼睛定定地瞧着林黛玉,里面仿佛盛满了情意。  他在贾府身份贵重,地位超然,人又生得好,嘴巴也甜,难怪原书中的林黛玉会对他一往情深。  他收了袭人,原身便甜甜地喊袭人为嫂子。  他不爱读书,原身就从不跟他说仕途经济的话。    可惜,如今的林黛玉换了一个人做,她和原身不一样。    林黛玉懒得和他多说,往旁边侧让一下,快步朝前走。    进了贾母的屋子,三春已经到了,正坐着喝茶。    林黛玉给贾母请过安,贾母拉着她细看,点头夸赞:“这样好,正是年轻的时候,就该打扮得鲜亮一些。”  迎春性格软弱,看着林黛玉的新妆束,眼里很是羡慕,却也不多说什么。  探春心里羡慕,面上却不显现出来。她挺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手里紧紧握着帕子。  惜春年小,对穿着打扮根本不在意,别人穿什么戴什么,在她眼里如同云烟似的。    王熙凤打扮一新,花枝招展地走进来。  贾母叮嘱道:“凤丫头,今儿个他们就都交给你了。若是少了一根头发,回来我饶不了你!”  “老太太放心吧,有我呢!万一真是掉了一根头发,您就拔光我的头发,让我去做姑子,这样可好?”王熙凤哈哈大笑。  贾母也被逗得大笑起来:“你这个军令状立得好,我可记得了。”说完,又问她备了什么礼。  凤姐一一答了,贾母点头微笑:“你是个聪明的,不说我们两家的情份,光是这回顺路送黛玉过来,就该好好答谢人家。甄府那里送过礼也就罢了,这次你治办得很好,是该再加厚三成。”    王熙凤和贾母说笑一回,便扫眼看向屋内其他人。  三春和贾宝玉倒也罢了,凤姐拉着林黛玉的手瞧了又瞧,然后扭头对上首的贾母说道:“老太太,你看这林姑娘,真真是没得说。要我说,还是别回家去了,在我们贾府长住岂不好?若是能住一辈子才更好呢!”    林黛玉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对于这样的辣子性格,只有不理她,她才会慢慢消停。  于是,她假装不好意思,微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贾宝玉兴奋起来,凑过来问:“嫂子,林妹妹真能长住?住一辈子?”  王熙凤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贾母,彼此心领神会:“当然能。将来她若成了我们家的人,岂不是要住一辈子?”    贾宝玉心里仿佛被重鼓猛捶了一下,余音荡得他神魂颠倒。  他又不是傻子,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可能不懂。  仿佛拔开云雾,天日重现,他欢喜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可真是太好了!正巴不得妹妹一辈子都别走呢。”    王熙凤又和贾母相视一笑,然后才道:“走吧,一会儿该迟了。”    贾宝玉骑着高头大马,王熙凤、三春和林黛玉则坐轿子,丫环仆妇围随,一路来到南安郡王府。    南安郡王妃甄信之带着人在仪门口迎接,见面先是好一阵寒暄。  因有贾宝玉这位男客,甄信之便让管家领他去前院见王爷,又向凤姐解释道:“今儿王爷也在家,前面也有几位客人,让他先去前边见过王爷罢。”  凤姐推了贾宝玉一把,满脸含笑:“快去快去。”  贾宝玉朝王妃行礼请安过后,便跟着管家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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