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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甄王妃与王熙凤一行人进入王府后院的客厅,甄王妃在上首落座,一面请她们坐,一面喊丫头上茶。    王熙凤先不急着坐,拉着几位姑娘,一脸热情地介绍起来:“王妃,这是我们府里的三位姑娘,这位是林姑娘。”  话音刚落,四人齐齐朝王妃行礼。    甄王妃喊起,又挨个看过去。  只见最大的贾迎春一直垂着头,声如蚊呐,神态局促。她在心里摇头,这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排行第二的贾探春倒不怯场,紧盯着自己,只是眼里精光太盛,看得出是个精明要强,有心计又想往上爬的人。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心里也不是很喜欢。  贾府最小的贾惜春,如今还是一脸稚气,好奇地看自己两眼,又左顾右盼。  倒是林府的姑娘林黛玉刚刚好,声音娇娇柔柔的,只在起身时看了自己一眼,便端端正正地站着,下巴垂着的弧度也刚刚好,既不傲慢又不拘谨。    甄王妃心里立刻分出高低,笑着让林黛玉走近,拉住她的手:“这趟过来,宝玉没唐突你吧?”    林黛玉微笑着摇头:“他很好,倒是我给他添麻烦了。托他们的福,我才能顺利到京。”  她已经不记得甄信之当年的容貌,如今看上去身材微丰,通身气派,锦绣华服,头上戴着金累丝七凤钿,在屋里都闪闪发亮。    甄王妃细细地打量林黛玉,见她虽身量尚小,但端庄大方,不卑不亢,心里好感又多了一层。    王熙凤一直关注着王妃,见她只盯着林黛玉看,便笑道:“我这个妹妹虽然还小,却是老祖宗的眼珠子。原本老祖宗也想来,可是年纪大了,耐不得暑气,临走前嘱咐我替她向您问安呢!”  甄信之这才放开林黛玉的手,笑着转向王熙凤:“当不得,她是老人家,该我亲自上门才是。只是府里杂事冗多,一时竟抽不出空闲。”  “王妃是个能干人,偌大的王府就靠您一人打理,上上下下一派和谐。若换了我,便是来十个,也是不成的。”  甄信之笑笑,又看向下头的姑娘们,问如今读什么书,平时爱玩什么之类的,然后让丫头拿出四只碧玉手镯,一人一只,又各得一个内造荷包为见面礼。  四人都看向凤姐,见她微微点头,这才收下,一齐福身道谢。    贾府和南安郡王府一向亲近,凤姐和甄王妃说话很是自然,她用手帕捂着嘴,眉开眼笑地说:“今儿来这一趟真是来对了,赚了王妃这么多见面礼。俗话说,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之道,待王妃将来多生几位小王爷,今儿的见面礼就赚回去了。小郡主呢?快请出来,我也有一份礼给她呢,王妃不要嫌礼薄才好。”  甄信之吩咐丫环去抱景蓉过来,一面笑着回答:“不怕你笑,我这儿还真有人能收你的礼。我只是担心你礼没带够,一时拿不出来可就出丑了。”  王熙凤眼珠一转,立刻猜到是王妃的弟弟,幸好她提前做好了准备,忙笑道:“哎呀,一向听说贵府也有一位小名唤宝玉的小公子,只是无缘一见。不知他今儿有没有来?老祖宗可是一直念着他送林妹妹上京的情呢!若是也来了,就想见一见,正好我家宝玉也过来了。让他两人站一起,我们也看个稀奇。”  甄信之:“他快13了,不好进来的。”  王熙凤挥着手帕道:“这有什么,还小呢!不怕王妃您笑,我家那位宝玉也这般大,还万事不知呢!况且,咱们又不是外人,叫来见一见才是世交的情份。”  甄信之这才吩咐丫头去前院喊甄、贾两位宝玉过来。    南安郡王正在前院花厅待客,东平王府世子、北静郡王、西宁郡王以及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也来了。    南安王先将小舅子甄宝玉介绍给众人认识,一一寒暄过后,各人都有见面礼赠与甄宝玉。  北静王接拉甄宝玉的手,含笑看了一回,赞道:“名如其人,果然如宝似玉。”说完,从手腕上摘下一串鹡鸰香念珠,“这是前日圣上亲赐的念珠一串,望你日后蝉宫折桂,一步登天。”    北静王今年刚刚17岁,容貌俊秀,一身五爪白蟒袍显出他高贵的身份。偏偏这样身份的人,态度非常和蔼,拉着甄宝玉说话时,就像兄长关切弟弟一般。  甄宝玉心里就有了好感。虽然他并没想过自己将来要一步登天,不过蝉宫折桂倒是极好的话语。  想娶林妹妹,不蝉宫折桂怎么行?  林老爷能答应?    其他人送甄宝玉的见面礼,无外乎是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北静王送的这串念珠显见是他自身佩戴之物,况且又是御赐的,甄宝玉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收下,便抬头去看他姐夫。  南安王点头微笑:“宝玉,我这弟弟向来为人和气,既是他的心意,你就收下。”  甄宝玉这才接了,又行礼道谢。    贾宝玉在仪门处和王熙凤等人分别,随着王府管家径往前院而去。  管家在花厅门口通报:“荣国公府的贾二爷贾宝玉来了。”    又来一个宝玉,里面的人听见这话便齐齐望向门口。  南安王赶紧道:“快请进来。”    贾宝玉进来,并不四下乱看,先朝南安王行礼,南安王亲手扶起他,笑着对众人道:“你们瞧,这下子就有了两个宝玉了。”    甄宝玉紧紧盯着贾宝玉,心里纳罕不已,这世上竟有人生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真是奇妙。  甚至猜想着,我和他莫不是有什么关系?不然怎么如此相像?    南安王领着贾宝玉一一见过众人,轮到北静王时,他也啧啧称奇,赞了句好相貌,又从手腕上取下一串念珠,柔声笑道:“幸亏这念珠是一对的,不然今儿可不好办了。”  南安王哈哈大笑,对贾宝玉道:“你且收下。”  贾宝玉恭敬地接过来,躬身道谢。  北静王看看贾宝玉,又看看不远处坐着的甄宝玉,对其他人说道:“他俩要是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可怎么分辩?”  冯紫英心细,已留心到他们的区别:“听说贾宝玉是衔玉而生,从出生后,那玉就日夜不离身。就算衣服一样,容貌一样,这玉却是不一样的。”    众人恍然大悟,这发现在贾宝玉胸前除了金项圈还坠着一块美玉,甄宝玉胸前则什么也没有,只在腰间系着一块吉祥纹羊脂白玉。    北静王盯着贾宝玉胸前的美玉,问他:“听说这玉大有来历,能不能取下来看一看?”  贾宝玉连忙摘下来,躯身递上去。    北静王先递给南安王看了,然后又传给其他几位看过,最后才回到自己手上,细细看了一回,默念上面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一时想得入迷,好几息后才回过神,亲手将美玉给贾宝玉系上,“玉是好玉,字也是好字,寓意极好,往后好生戴着罢。”    贾宝玉愣愣地看着他,不躲也不闪。  北静王头上戴的洁白簪缨银翅王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系起玉来比还袭人还要灵巧。  他心想,素日听人说北静王水溶是个贤王,才貌双全,风流潇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待人有礼,平易近人,真真是品格出众,一时心里仰慕极了。    水溶替贾宝玉系好美玉,又在他胸口轻轻压了压,看起来像是一个无意识的想让玉更服贴的动作,可随之投来的一瞥,却令贾宝玉的胸口猛得跳了好几跳。  水溶生得极好,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魂,似笑非笑的时候微微挑起眼角,流露出无尽的风情。    贾宝玉越发呆怔,整个人都痴了。  水溶收回手,对他说:“往后空闲了,多来我王府里坐坐。”  贾宝玉如闻仙音,唯唯应下。    南安王忽然道:“这边还有一位甄宝玉,你没见过呢。”  贾宝玉听了这话,这才从水溶眼尾的风情里挣扎出来,随着南安王过去见甄宝玉。    甄宝玉立即起身,两个宝玉对揖行礼,问了出生时辰,原来甄宝玉要早五个时辰。  南安王让两个宝玉坐在一起说话,他自己则转身回去和其他人闲聊。    贾宝玉望着甄宝玉,心神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今日真是撞了大运,不仅结认了水溶,还认识了甄宝玉这位妙人,贾宝玉欢喜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甄宝玉笑了笑,打破沉默:“我比你大五个时辰,你该叫我一声兄长。”    贾宝玉哪里有心思和他争大小,一个劲儿地感慨:“一见你,竟像在梦中见过一般,只恨相见太晚。”又连声叹息起来。  他以为甄宝玉行事为人也该如同自己一般,便主动聊起自己平时爱吃什么,爱玩什么。    甄宝玉也是在后院玩了好几年的人,对答如流,贾宝玉喜欢得恨不能立刻拉着他去贾府长住才好。    甄贾二人聊得兴起,意犹未尽的时候,甄王妃派丫头来传话,说让两位宝玉进去见见。  南安王对他二人道:“也罢,你们随管家进去见见。”  两人这才随着管家一路往后院而去。    来到后院正房门口,丫头在门外大声通报。    王熙凤是已婚妇人,见12岁的半大少年没什么问题。探春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避到屏风后面去,便抬眼看王熙凤。  王熙凤朝她微微摇头,探春便稳稳地坐着。  林黛玉瞧见这一场眼角官司,便也没有动。    甄王妃忙扬声喊:“快请进来。”    两位宝玉一起走进来,只见虽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一个穿杏黄绣花锦袍,额间勒着簪珠抹额,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冠前一颗核桃般大的绛绒簪缨,腰间围着镶金宽腰带。  另一个,则穿着象牙白团花圆领袍,腰间一条红色镶珠细腰带,腰带上只坠着一颗白玉羊脂佩,头上戴着白玉束发冠。  一个张扬奢侈,一个天质自然;一个眼露风情,喜色快要溢出来,一个彬彬有礼,目不斜视。    林黛玉朝他们快速扫了一眼,便微微垂着头。    三春都大吃一惊。  迎春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头遮掩讶色。探春盯着甄宝玉看了好几眼,心里不知想到什么,欢喜得很。惜春年小,歪着头左看右看,试图在他们脸上找出区别。    王熙凤大声哎哟起来,走过去把两人都瞧了瞧,然后故意抓住甄宝玉的手,转身对着甄王妃笑道:“要不是早上和我那兄弟一起过来的,只怕就要认错了。这是我家的宝二爷吧?”  迎春惜春都笑起来,探春用手帕捂着嘴,也笑得不能自已:“嫂子,你可要看清楚了。”  “难道不是?”王熙凤眉头一挑,对着甄宝玉道,“别怕,宝兄弟,等下就跟嫂子回家。”    甄宝玉微笑不说话,贾宝玉却笑得弯了腰,甄王妃在上首也笑了。    王熙凤见王妃笑了,这才故作恍然大悟道:“是我记错了,我家宝兄弟早上出门穿的不是这套。”又细看一回,满口称赞起来,“虽说长得一模一样,到底气质风度不同。”然后推了一把旁边的贾宝玉,大笑道,“甄就是甄,贾就是贾,你被比下去了!”    这话捧得甄王妃十分开心,她招手让贾宝玉上前,笑道:“别听她胡说,哪有什么真假。依我看,你就好得很,我弟弟还不如你呢!”一面让丫头拿见面礼来。  见面礼是一早就备好的,甄王妃的大丫头立刻捧着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个八宝荷包,里面装着各色玉石各一份。又有两对状元及第金银锞子,并一份上好的砚台,以及宫缎两匹。  贾宝玉接了,躬身答谢。    王熙凤赶紧朝自己的丫头使眼色,丫头出列,手上捧着一个大盒子。  王熙凤笑着对甄宝玉和甄王妃说:“看了王妃的见面礼,我倒不好意思拿出来了。王府什么没有?东西虽然粗糙些,到底是我们的心意,还请不要嫌弃才好。”  她给甄宝玉的见面礼是新书一部,宝墨一匣,状元及弟的金银锞子各两对,金项圈一个。    甄宝玉接下,道过谢便站到一旁,微低着头,只用眼光余光偷瞄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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