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还真是不近人情呐,真不愧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顾九州对当朝二殿的事迹,倒确实算是如数家珍了。
当年数十万大军迎战,景欢一人率领五万兵甲,在潼关前与前朝大将陶定山决义死战。
那一仗,打得叫一个酣畅淋漓,叫人抚手称绝。
一战成名。
“小娘子,他可不是什么善人,你最好离他远一些。越远越好。”顾九州神神叨叨的,看起来颇像个卖弄的大神,透着一股子不靠谱的味道。
柳素甩了倔脾气,还记恨着顾九州方才的话:“我偏不!他是我夫君,我为何要离我夫君远一些!”
槐娘说,夫妻是要一生一世的,倘若认准了便不能再变了。
虽然她不大喜欢桓璟这个类型的,可好歹也算是认准的夫君,轻易不能换的,做女子的,最要紧的就是从一而终。
况且......她还需要他。
“哎哟!谁打我!?”顾九州呲牙咧嘴地叫唤着,一蹦三尺高,瞧着像练了轻功的样子,就连柳素也被逗笑了,指着顾九州道:“顾刺史好厉害的轻功!”
可恨!不知是谁刚刚打了他脑袋一下。
可是转过身去一瞧,却又什么人都没有,莫非是见了鬼?
梁大憨憨地摸着脑袋道:“莫非是大人你方才说了人家坏话,所以连天爷都瞧不过去?”
这是什么逻辑?
隐在树上的暗十三悄悄笑了一下,然后轻飘飘一跃,便无影无踪了。
“主子......主子?”方才的屋子漏了光,主子便去了外宅。
这外宅是景欢叫手下人置办的,知道的除了几个心腹,便再没人晓得了,每月十五,景欢都要到此处来一遭。
不为别的,只因......一个毛病。
屋里没点蜡烛,黑黢黢的一片,然而今夜月色分外皎洁,所以单凭着一双肉眼,也是能瞧见些东西的,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从前都是暗一毓宁守在门前。
可如今暗一不知所踪。
“暗十三,让我进去。”有人在门前,想要进去。
暗十三堵住门:“主子不让进。”以前进过此门的暗卫,都不知所踪,他不能让暗十二也重蹈覆辙。
“你不是不清楚主子的手段。”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成为主子手下的利剑,他不能眼睁睁瞧着她作死。
“可是主子很痛苦。”她道。
每月十五,他都要承受锥心之痛,每一次主子走出房间时都是大汗淋漓,满面苍白。
她知道他在受什么苦,可是偏偏主子不许他们进这个房间,便是暗一,与他那么亲近,都从来未进去过。
“我想见见主子。”每月十五,她都要来此,只想着见他一面,可是每一次,都只瞧见他冰冷的脸,暗十二晓得,他的笑只给外人看,因为他这人冷心冷情,笑意里都是舐了毒的。
“大晚上的,你撑什么伞?”暗十三奇怪,摸了摸她的伞面,十二骨节,上头画的是采薇意境,却附了一首关雎的诗。
暗十二冲暗十三笑了笑:“这伞是他送我的,他说我诗画双绝,我便用他送我的伞画了画还题了诗,十三,你记不记得,主子让我们做他最锋利的刀,为他冲锋陷阵,做常人不能做?”
十三点头:“我当然记得。”那天他们第一次被主子挑中,是幸运,也是不幸。
“我要走了,却还想看他最后一眼,可惜是不能了。”暗卫不得动心,更不得对主人动心,否则千刀万剐,万剑锥心。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她愿意做他手中最锋利的剑,为他,无所不至。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黎明时分最是黑暗,也是人心最薄弱之时,景欢只着中衣,明明还是春日,天气凉爽,甚至有些冷意,可他却是满身的汗渍,面色惨白。
“怎么有把纸伞?”他蹙眉问,显然是有人来过。
暗十三有些踌躇,不知要不要将暗十二来过的事告诉主子,然而纠结一会之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瞒不过。
“暗十二来向主子辞行,她说主子让她选个名字,她往后便叫魏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她怀念那时的行军日子,至少朝夕可见,马革裹尸,至少能得他一隅哀怜,不似今朝。
“多此一举。”景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