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不亮,沧夷东城的市集便开肆了,各府的下人一般都在这个时候去采买府上所需,李娘子便是从城北刺史府家出来的,她在里头担了个厨娘的活计,虽说刺史大人一向甚是抠门,好在并不在意男女,她家中有个在读的堂生,正是要使钱的时候,乡下人不计较什么抛头露面的,她出来也能给家里贴补些银钱,不叫儿子担心花用。
刺史家来了几个客人,那个梁大她倒是认识。
顾刺史虽为一方父母官,可整日里并不死待在府衙,总是带着手底下人到处跑,有时候到饭点了,路过府门前了,便带着手底下人一同用饭。
梁大便是顾刺史手底下的一个,已经来过几次了,这个人也是乡人出身,对饭食的要求不高,只要有口吃的,饿不死就成。
反倒是另外那一男一女。
男的一看就锦衣玉食惯了,说不定家里还是什么大官,女的么,细皮嫩肉的,一瞧就没吃过苦头,这两个人大约要比梁大要难伺候得多。
地方上的官每日里要管的杂事很多,鲜少有什么清闲时间,顾九州也不知怎么给自己安排的,忙得像个陀螺似的,不是看卷宗,就是四处走访。
近日来,沧夷城中出了一桩大案子,命案。沧夷素来平和安定,不怎么出穷凶极恶之徒,是以这回出了这么一桩案子,可算得上是惊天动地了。
“今日要买什么菜,李娘子?瞧瞧我家的鲫鱼,今晨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你看,这腮还是鲜红的呢。”卖鱼的王二吆喝道,显然已经认得李娘子了。
李娘子拨了一下清水,点点头:“这鱼倒是不错,只是我今日不要鲫鱼,要一条鲈鱼,你有没有?”
王二却道:“可不巧,人都道是秋风起,食鱼脍,可如今还是春天里,永平坊的素娘子便包下了咱们这一片的所有鲈鱼,每日里都要给她送去,倒也真是大手笔。”
读书人素来自恃清高,李娘子虽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可家中却供着一个堂生,自己又在刺史家做活,是以一贯心高气傲得很,当即哼了一声:“素娘子是个什么人物么,不过是个年老色衰的鸨母罢了,怎就值得你们这般追捧。”
王二知这婆娘是刺史家,自懒得与她辩驳,于是赔罪道:“李娘子说的什么话,那素娘子不过是歌舞伎出身,连清白人家都谈不上,咱们捧着她,不过是为了生意罢了,您可不一样,您家的堂生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了吧?那怕是要大喜了,我这声恭贺先撂下了,等着李娘子来给咱们报喜呢!”
李娘子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家儿子能出人头地,因此听着王二这般奉承,仿佛自己已然飞上枝头做了状元娘亲一般,当即便笑得合不拢嘴:“那便借您吉言了,给我来两条鲫鱼,我呀,回去给刺史大人熬汤喝。”另一条便带回家,也给儿子补补身子。
“永平坊走水啦!”不知谁喊。
永平坊离市集近得很,是以很是引起一阵慌乱。
李娘子转头瞥向永平坊的方向,只见着浓烟滚滚,连云朵都熏黑了,大白日的便火光冲天,烧得远景都变了形。
“这是怎么了,成日里出事的,唉,还给不给咱们小老百姓活路了。”王二叹息。
这坊子里一出事,他那一大笔的鲈鱼订单可算是玩完了,这不是坑他呢么。
李娘子付了钱,又在市集口买了些肉和菜便匆匆回府去了。
天色大亮已久,柳素才悠悠醒转,昨日里出了好大一通乱子,扰得她一夜无眠,直到天快亮时才堪堪睡着,醒来时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叽里咕噜地叫唤个不停。
“柳娘子,我家大人请您去用早膳。”得,顾九州包吃包住,还算做了个人。
柳素也是迷迷糊糊的净了面,用柳枝刷了牙,再在蔷薇和茉莉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才慢悠悠地往正堂走去。
迎面便见顾九州打了个哈欠。
“今日休沐,所以起得迟了些,没有饿着您吧?”顾九州匆忙打完哈欠便站在景欢边上笑得很狗腿,而景欢却是坐着的,似乎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