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我们也没有想过明天是什么。 我们也不是及时行乐的主义者,我们只是庆幸,庆幸自己今天还可以醒过来。 我们四个人干过很多找死的事情。 当看到其他人死都觉得没意思的时候,怕是唯有自己死才能令我们动容了。 我带着傻呵呵的笑容看着面前哼哼唧唧的刘公子。 想那五百年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晶晶直接拿着菜刀架在那位刘公子先祖脖子上的气势,顿悟什么叫天道好轮回。 不过,显然,我也被轮回了。 我相信,冥冥之中自由安排,第五个人就在我们身边,你觉得我们四个会放过他吗? 来吧,宝贝。 现在的我在笼子里,笼子是铁质的。我像猴子一样被过往的行人围观一上午,又指指戳戳一会儿。下午,人们也觉得无趣了,就散去了。毕竟,我不是真猴子,也讨不来什么把戏钱,连那些看管的衙役都坐到旁边树荫里吃茶聊天去了。 不过到不缺吃得东西,偶尔得点菜叶子和鸡蛋喂食倒也过了一个白天。他们给我按了一个不守妇道的罪名,具体是啥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挖坟墓这个行为倒是把大众雷得不轻。 那个守妇道的女人会去挖坟墓? 所以,那些民众群情激奋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个白天的休息,伤口倒也好了七八分,人也回了点精神。 月亮出来哦,我抬着头看着云层后面遮遮掩掩的月亮。 “你倒是本事不小。”一团黑影子靠近来。是那位啊。 看着他有点瘸的样子,我干脆笑了,喉喉地声音在这样的夜里颇为吓人。 “你到底是谁?”那团黑影子似乎也有病,兀自喃喃,然后伸手探进笼子。 我想我一定像一只无害的小动物一样享受着他修长手指的抚摸搔弄,嘴角的裂伤却因为他的用力有一点点痛。 然后,我咬上了他的手背。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咬过一次,可以当做是一种奇缘,但是被咬了一次之后还不知悔改,再去让那人咬一次,那就是孽缘。 他竟然还是不动,似乎不痛一样。 可是我知道他痛,因为他的手就像菁菁嘴里叼着老鼠一样在微微地抽动着。 “我记得你,却不认得你。”他继续说着。 难道在梦游? 唉,连梦游都和当年一模一样。你见过,平时是个怂包,一梦游就变成另一个人吗? 我见过啊。 以至于有一次,那个小怂包哭着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的时候,我直接撒了一把迷药。 我继续咬着,最后松口是因为我连着他的衣袖子一起咬的,根本要不下肉来,不过青紫淤血是一定的了。 此时,我倒想跟他寒暄两句,不为别,就为了自己没被他打死,却被一声巨大地爆炸声给震懵了。 我迅速地打开牢门。在飘飘荡荡宛如幽魂的那段日子我学过贼,不是偷东西,而是为了跑。我这样的疯子到哪里都是要被抓的,都是要被□□的。我爱自由,我爱那热情到不知收敛的太阳,也爱虚伪的月亮。 我一把抱住了黑影子的同时,一辆套双马的马车在城门口脱了缰,豪华宽敞的车棚此刻将城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两匹马也是疯了,撒了欢的跳跃了几步,马背上一共有三个人 飞言、菁菁、莫鱼,都是一身褴褛。这根本就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了。 独骑一骑兴奋过头的女人竟然也不拉我上马,只是将手中的破布条用力一抛将我和黑影同时缠住。 我看着因为这须臾变化而不及反应的黑衣人影,嘿嘿笑了两声,继续用四肢死死抱住。 所幸他也够冷静,知道自己不敌,也放弃了挣扎。也许可能在想只有深入虎穴,才能知道里面有没有老虎嘛。只不过,四个有点嗑药上瘾的疯子他要不要。 大概估摸着我还有一口气就要去见阎王了,菁菁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城外的月亮凉如清水,有配着几声虫鸣枭哭,有那么点恐怖。隔着用抢来的衣服做的布帘子,菁菁直接把已无还手之力的我扒了个精光。 我干脆趴在那里,任由那双小手把我从头摸到了脚,又在的腰上扭了一把,把刚刚有点睡意的我给拧醒了。 莫鱼掀了帘子进来,将一罐子草叶渣滓涂在了我的后背上。 “倒也不疼啊。”我迷迷糊糊的又要睡去。 “那是,我给你加了点麻叶,你这伤口要烂一烂,再用刀把烂肉刮一刮,最后那几根刺要挖一挖。”莫鱼语气十分自豪。 我真的是乏了:“那好,神医你自便,神婆请随意。” 菁菁赶紧阻止也想进来的飞言:“这里少儿不宜,你还是洗洗睡吧。” 看着累狠了的两个人此刻正面对面的睡眠,我的脑子只翻出了阴阳相合的云雨场景:女的娇喘连连抱着男的腰直喊再来再来。飞言也是报复,将菁菁的一只手放到了莫鱼的双腿之间,然后对我笑了笑,啪啪几脚跺灭了火星。 我歪着头看着他做这些,倒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我用飞言递给我的一根细长树枝,戳弄着不远处那个睡得还算实沉的黑衣人。被马拖拽的时候我和他被不小心从高坡上滚下来,连累菁菁也从马背上滚下来,莫鱼和飞言看着咕噜咕噜滚的我们哈哈哈直笑,然后两个人横躺在地上同样咕噜咕噜滚了起来。 最后,我们从沼泽里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出来。 他被我整个压到了泥潭里面,眼鼻耳喉都进了泥水。 好歹我也有些分量不是。 菁菁先醒,神情迷茫地把那只手举到面前,然后狠狠地一拍还在睡梦中的莫鱼,大叫到:“哎呀,莫鱼你的那东西不小啊!” 吓得树枝上扑棱棱飞起了两只麻雀。 我类个去,我被这一声吓得直接一棍子戳到了黑衣人的鼻孔子里。 看着一条红线从对方高挺的鼻子下发出现,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飞言说,烟姐姐你不用觉得不对称,放过另一个鼻孔吧。 额,我们遇见了一个难题。 吃。 吃是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啊。 我们之前再怎么潦倒,都还有些余粮,这一次什么也没有。 飞言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能把他吃了吗?” “只要你做得到。”我笑了笑。 果然,飞言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飞言抱着头愁眉苦脸地看着我们,也不让我们帮忙。 我们也就站的站,坐的做,躺的躺。 “有了!”菁菁拍着大腿跳了起来,“你们会水?” 清一色的摇头。莫鱼问她:“你会吗?” 菁菁白了莫鱼一眼:“我要会还要问你们?” 我想歪过头问他:你会吗?转念一想,算了,他也不会的,前面八辈子都不会,难道这辈子会变异? 我看着手里的石头,想了想,一用力往水里一扔。 噗通得一声,并不是很大。我弯下腰继续搬了一块大一点,扔!再捡,再扔…… 他们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没让他们帮忙,他们也没有帮忙。 我知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奇怪,那些在别人看来很不一般,甚至荒谬的事情,在我这里都有可能变成事实。 啪嗒,一条鱼跳出来水面。然后,第二条、第三条…… 现在,轮到他们傻了。 有几条鱼落到了岸上,还有几条是在刚出水就被菁菁用布绸裹上来。 飞言一边捡鱼,一边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好呵呵傻笑。 很快我们就有了满满一袋子的鱼。 呵呵,我就是看得书多了一点罢了。 胡乱地吃了点生鱼肉,我凭着记忆带着他们去了一块荒地,不出意外,我一棵三人合围的树下找到一块上好的翡翠原石。 为了把它弄出来,我们几乎是花了一天时间徒手把树挖掉了。 这石头一当不用多,百八十两的黄金足矣。这木料子也换了不少小钱,一时间倒也不用急着兑什么小钱。 不过,到镇上之后,菁菁还是将一半黄金换了白银,又将一半的白银换成碎银和最小的钱币。 莫鱼使了银子买了一辆破车和一头懒驴,弄了些旧衣服和干粮。 飞言一双懵懂纯洁的眼睛,浑身散发着天真可爱的气息,满嘴的胡说八道。不过,这一路上也多亏他的嘴,省去了不少麻烦。 黑衣人倒也是自觉,一路跟着我们也不闹也不跳。 莫鱼的麻药剂量下大了,估摸着还有两天才醒过来。 由于我们谁也不愿意给他喂饭喂水,所以,他的嘴唇有些干和起皮。 莫鱼这两天有点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得惬意。 毕竟是在世上混的,终归要还的。 话说回来,就是因为是在这世上混的,也都想混的好一点,谁不了解谁啊。 都是一副纸皮囊,里面全是黑墨水。 两天后,他醒了也不着急,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齐城,就更加地不着急了。 我坐在破车里,路颠簸,坐得东倒西歪的。地方有点窄,几个人手挨手,脚架脚,就是没人愿意到车外面去。 大雨瓢泼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最后,驴子急了,自己漫无目的的走着。 值得庆幸的是驴子自救成功,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就让太阳出来露露脸。 菁菁打了一条野狼,飞言抓了一条鳄鱼,莫鱼逮了一条蟒蛇,我采了一堆毒蘑菇。 一锅鲜香四溢肉汤馋得我们口水直流。 吃?笑话,这锅中的东西粘哪烂哪。 我们被强盗包围了。 我们竟然被强盗包围了。 然后,我们就被打包带回匪窝。 我们就说自己是绑匪,他是肉票。 强盗居然信了。 我们真得就那么不像好人。 所以我们很生气啊,本来莫鱼还想留两个的,后来想想还是一锅端了吧,省的以后看见闹心。 飞言抓抓脚心,看着我们:“我们要不要改改口味?” 菁菁点头表示同意,又表示疑虑:“改什么味?” 我接话:“人肉味。” 莫鱼表示不太同意:“这一锅下去全都得完啊。” 一致决定,等到土匪头子要我们吃的时候,我就是代表。 因为我采得毒蘑菇。 没关系啊,反正路上无聊,找点事事做嘛。莫鱼这样安慰我。 土匪头子搂着菁菁的腰,和兄弟们哈哈大笑。 菁菁似乎觉得火候不到,又是一阵莺声燕语,哄得那帮家伙开怀。以前在林子里时候,她身边三尺之内没有一个信众敢靠近的。 莫鱼和飞言将大锅直接抬了上来。 好吧,那个人就是一个累赘,目前正被绑在柱子上,成了我们加入寨子的彩头。 飞言之前问过我,人肉好吃吗? 我告诉他,等到我们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把那个人开膛破肚,脂肥肉厚的屁股蛋子一定给你。 莫鱼说,我是不是该练练手,小五肚子里的东西太复杂,我怕到时候掏不干净。 小五,那个人的新名字。毕竟,没有名字叫起来很不方便,你说的张三不是他的张三,他说的李四不是我的李四,最后,干脆叫王五,别号小五。我看着他,直接捶地大笑到眼泪出来。 “我姓王,排行五。” “所以你叫王五?” “我……” “你就叫小五吧。” 似乎每一次他的别名都是小五,还都是莫鱼取得。 菁菁从那天起一有空就一个劲盯着小五猛看,那眼神深情得不得了,浓的像蜜,甜得腻人。 终于,我受不了了:你这么看着,是几个意思? 菁菁一巴掌把我扇出了她的视线:滚开,别影响我看美食。 左脸到现在还是肿的。 我尝了一大口肉汤,从嘴唇到喉管再到胃都犹如烈火灼烧的感觉。 莫鱼,辣椒放多了。 汤上浮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油。 所以土匪们吃得是上面水蒸气,下面流鼻涕。 嘿嘿,等一会就七窍流血,屎尿齐流。 我躺在小五的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飞言聊着天。 莫鱼和菁菁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死人堆里找路。 唉,千不该,万不该,这一帮子土匪强盗把寨子建在了一座古墓之上。 这古墓选址不错,前有水,后靠山,可惜了。 这是一个女人墓。 女人欸,阴气重。菁菁一边提着油灯,一边数落着这满地的肉脯都浪费了。 我问莫鱼:“你以后老婆要娶什么样的?” 莫鱼摇摇头:“呃,我想我还是等两年,等你们死绝了再说。” 我问莫鱼:“你就不能把他弄醒吗?” 莫鱼摇摇头:“呃,我想还是等你死了吧,我们没时间做担架了。” 莫鱼和飞言抬着人肉担架小五,上面垒着一个我。 菁菁背着七八十斤的粮食,跑得欢快。 我们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 我们已经没有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