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弓?” “真的是龙血弓?” “天啊,是龙血弓!” “这次的彩头是龙血弓啊!” 浣雪的话音刚落,底下的少年们就不住的窃窃私语,眉宇里染满了兴奋,三三两两的同身旁的人说着,个个眼里都是志在必得。 “龙血弓?” 将视线自凤鸣笙所在的营帐中收回来,简词看了躁动而兴奋的少年们一眼,开口的声音有些疑问。 “龙血弓,相传是由千年寒铁打造,弓弦是由黑蛟龙的筋骨制成,刀枪不入,水火不融。听说,由于那弓杀人太多,杀气太重,黑色的弓身和白色的弓弦上还有残留的血色痕迹,因此名唤龙血弓。”一旁的凤明和连声解释,声音有兴奋,心里更是火热,“凤氏先祖,就是用了那龙血弓,一箭夺了匈奴大王的性命,从此名震天下。而龙血弓,更是凤家代代相传的宝物。” 龙血弓是凤家之物,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今日凤家小姐以此为彩头,他若夺了魁,赢得了龙血弓,以后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凤家之人? 想到这,凤明和心里就充满了希望,眼中是势在必得的胜利渴望。他没有再看简词,急匆匆的就去给自己挑选马匹去了。 凤家代代相传的龙血弓,只不过一次打猎,凤鸣笙竟然以此为彩头,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简词凝了眼神,继续看向凤鸣笙所在的营帐。听雨和浣雪都已出来,营帐内就剩下她、容先生和李将军,周围三丈之内布满了军士,谁也不能靠近。可营帐内他们在谈些什么呢? 他看着,可什么也看不出来。 李蒙就站在他们几步之外,原也只盯着那营帐。可听到凤明和的那些话和他匆匆跑开的身影,李蒙往前走了几步,朝简词靠近了一点,眼睛虽仍是盯着那营帐,却是沉声开了口:“简公子,你知道吗?龙血弓自传到凤小姐手中那日起,人人都认为,龙血弓之主,就是凤小姐之夫君。” 简词的脸色和眼神一起沉下来,转头去看李蒙。 “这次打猎的输赢,这个所谓的彩头,关系到的不仅仅是龙血弓的归属,”李蒙也转过头看他,眉宇肃穆,声音沉重,“还有凤小姐的未来。” “请李公子放心。” 简词朝他点头,仍是平日清冽如雪的声音,却多了坚决。 说完这几个字,简词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凤鸣笙所在的营帐,转身离开。 李蒙遥遥朝那营帐看了一眼,也跟着他离开。 宽阔的营帐内,三人仍在对峙。 凤鸣笙眼前的茶水已经冰凉,她却也没在意,仍旧一口一口的喝着。冰凉的茶水顺喉而下,让她疲累的心思更加清明。 李坤和容先生早已从地上起来,正绕着她面前的桌子争吵着。 凤鸣笙揉了揉眉心,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不用那么麻烦。只需把我生命垂危的消息放出去,陛下会让爹爹回来的。” “假消息只会增加那位的忌惮。”容先生摇头,不赞同的道,“小姐,冀州郡守近在眼前,不得不防呀。” “谁说是假消息了?”凤鸣笙扬眉,“冀州城内,我说我病了,谁敢说我没病?我只需把冀州城内的大夫都请一遍,剩下的事,容先生应该比我更知道怎么做才是。” 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如此,几分真几分假,真真假假,口耳相传中,往往会演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而只要善加操控,总能让百姓口中的言论,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走。 没有再理他们,凤鸣笙独自往外走去。 她原本是想打猎放松一下心情的。 可没成想,到了山里,猎还没打成,先遇着了这么一场所谓的大惊喜,心里反而疲累又沉重。 护卫们都等在外头,手上都牵了马。听雨和浣雪也一起侯着,替她牵着马,拿着弓和箭筒。 凤鸣笙从听雨和浣雪的手中接过弓箭,直至上马奔驰而行,都没再看她们二人一眼。 听雨和浣雪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是害怕。浣雪的眼里更是当即就冒了泪出来,可怕人看见,愣是闭了眼把眼泪挤回去了。 其实凤鸣笙没想惩罚她们,记忆中,听雨和浣雪跟着她去了长安,同样为她而死。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听雨和浣雪总是对她好的。可凤鸣笙要让她们记住,当她的丫鬟,就只能听她的。那些自以为的好意,她不要,也承受不起。 她能原谅她们第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 那座山很大,凤鸣笙又去的晚,马跑的又慢,视野之内,除却她的护卫们,就再无他人。就连动物们,也没怎么见到。 好在她打猎的兴致已经坏的差不多了,跑马出来也不过就想避开那层层叠叠的军士,呼吸下新鲜空气。 这时也就在山里随意的跑着,偶尔看到一片顺眼的树叶,或是一个没见过的果子,就用弓箭射了下来。 不过她的箭术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树叶和果子目标实在太小,往往等她选定了,都要射几次才能射中目标,有时连续五六次都射不中,她也不会放弃,就那样一箭一箭的射,直到射中了,她才继续往前走。 那日回去时,其余打猎的人都收获满满的提着大只小只的猎物,只有凤鸣笙,护卫们替她提了一堆树上的野果回去。 晚上办了篝火晚会。 大家清点了猎物的数量,就地烧了火,把打来的猎物当了晚上的食材。 有精致漂亮的凤鸣笙待在主位,大家原来都还拘谨着,可有容先生在一旁调节气氛,凤鸣笙又率先唱起了冀北军的军歌,大家也就放开了心胸,一边烤着肉,一边齐声放歌。 火光噼里啪啦,白日打猎的少年们几乎都自己动手烤起肉来。 凤鸣笙不会这个,也不用亲自动手。她左边坐了容先生,这时也只悠闲的坐在那儿。右边坐的是简词,倒是在亲自动手,可已能闻到焦味,显然也是不太会的。 护卫中最擅长烤肉的晚枫递了烤好的果子狸过来,凤鸣笙只尝了一口,就摇头道:“咸了。” 她一向在外吃的少,晚枫确实还没摸清她的口味,闻言立刻就重新烤去了。 挽香给她递了水壶,凤鸣笙没接,只是看着眼前的火光。 红星一闪一闪,少年们三三两两围成了一团,窃窃私语,时而放声大笑。就连容先生,也已经后退了几步,倚在了军士拿来的靠垫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微笑。 “凤小姐,尝尝吧。” 外焦里嫩鲜香满溢的雁鸟递到眼前,凤鸣笙抬了头,看到了李蒙被火光照的通红而显得有几分和气的脸。 她伸手接过,想起的却是另一张和他相似却有着完全不一样气质的面容:“蔓蔓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提到妹妹,他的容色和缓了不少,语气也温暖了下来,“她马骑的不好,这几日又光去听戏了,功课也落下来了,现在在家补习功课呢。” 凤鸣笙低头咬了一口,香酥里脆,味道极好,恰又咸淡适中正和她的口味。她朝李蒙点了头:“味道不错。” 李蒙就也低头笑了一笑:“凤小姐喜欢就好。” 她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向眼前的场景。 先前在长安时,皇家围猎,她也去过好多次。只是,到了晚上,几乎总是静悄悄的。就算偶尔热闹几回,也是陛下高兴,臣子们在底下附和着他,陪他喝酒。 像这样和谐的其乐融融的气氛,大家一同烤肉,一同唱歌,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冀北同长安,到底是不一样的。 凤鸣笙的眼底慢慢浮起微笑来。 好在,上天还愿意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让她重新选择冀北。 她的视线在全场环绕而过,不小心掠过简词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顿了下来。 他在吃被他烤的焦黑的野山鸡。 “哥?”她不由轻轻叫了一声,恰好晚枫重新烤好了一只果子狸递了过来,凤鸣笙用眼神示意他递给简词。 “不用。” 简词摇头拒绝,“我自己烤的好吃些。” 凤鸣笙便也不再勉强,示意晚枫先拿下去。 恰好简词咬到焦黑的那一部分,嘎嘣一声脆响,他的嘴唇和左颊都染上了黑色。 凤鸣笙粲然一笑,转了头不再看他,眼里却仍旧忍不住笑意。 第二日仍旧是其乐融融。 到了第三日,人人都皱着眉敛着笑,紧张的数着自己的猎物数,也暗暗记着别人的猎物数,连空气中都带着剑拔弩张的味儿。 凤鸣笙不太喜欢这气氛,加上前两日打猎早就舒展了筋骨,这最后一日,干脆就不打猎了,只远远的在山下坐着,抬头看着远处的青山绿草、蓝天白云。 一个人的时候,凤鸣笙总会想到燕云沉。 先是带笑的眉眼,然后是无声无息的脏污的头颅。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同样的蓝天白云、青山绿草,仿佛好像见到了当年的燕云沉,正缓缓朝她走来。 那时也是春天,也是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 长安的三月阳光已然极暖,风也极是缠绵,雪白的柳絮飘飞,长安城的西郊外,正是桃花开的最盛的时节。 彼时她坐在桃树上,而他穿了一身杏色的长衫,在树下缓缓走过。 那时恰好起了风,桃花簌簌而落,有一片落在了他的眉眼里,他微仰了头伸手捻开,那双含着笑的眼眸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撞进她的视线里。 温暖的阳光下,他的眉眼实在好看的惊人。桃花落在他眉眼之时,更让人生出惊艳之感。 她起了心,坐在树上摇了摇。 桃花落了他满身。 而他就那样抬了头,大大方方的朝她笑:“在下燕云沉。敢问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