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袅袅唤上朱提,准备上街买点零嘴儿,明天一天她可是要修仙的,今天必须吃够本。 朱提无精打采地拉开柳府大门,一抬眼,瞥见门前的“鬼”,瞬间吓得精神了。 来人连忙捂住她的嘴,轻轻道:“不要叫,是我。” 鬼知道他是谁啊,从头到脚,连脸上糊的都是泥巴。朱提嫌弃地拨开他的手,使劲擦了擦嘴。 钱袅袅走上前,抹开他脸上的泥巴,惊奇道:“淑德?” “姐,你不认识我了吗?”钱淑德拨开凌乱的头发,好让她看清楚自己。 钱袅袅认得钱淑德头上的金钗,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小泥人是钱淑德:“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钱淑德走进柳府大门,拍了拍身上的泥:“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坏人,他一路跟踪我。我拼命地跑,一不小心,掉进了泥塘里,然后我就将计就计,等到他走了我才敢出来的。” 钱袅袅皱着眉头,对她的遭遇表示怀疑。她更想知道的是,钱淑德怎么来东塘了。 “我得洗个澡,朱提,你快去给我准备洗澡水。”钱淑德使唤起朱提来得心应手,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东塘来了?你娘知道吗?”钱袅袅替她脱下脏兮兮的衣服,从里到外全是泥巴,她这是在泥潭里打了滚的吧。 “我,我就想来玩玩嘛。”钱淑德支支吾吾,躺在澡盆里,不肯说实话。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钱袅袅替她梳着头,趁机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死丫头,还不老实交代。” “我跟我娘吵架了,一气之下就跑来找你了嘛。” 钱淑德因为蜜饯那件事向钱袅袅道歉,被金华裳知道了狠狠训了一顿。所谓虎父无犬子,虎母也应该无犬女,她金华裳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 钱淑德被她一训,正好找了个理由挑了个日子离家出走,不然她要是说为了柳仕成才来的,那也太直接了。 “那你娘是不知道了?”钱袅袅急了,都说她做事不顾后果,这钱淑德比她更放肆,金华裳这会儿估计都急疯了。 钱淑德低着头,默默地用沐巾擦了擦脖子。 “你呀你,我去写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你一声不吭地跑出来,是想急死所有人吗?”钱袅袅气得将梳子扔在桶里:“你自己洗,我去拿件干净的衣裳来。” “哦。”钱淑德乖乖地从水中捞起梳子,歪着头梳了两下头发,偷偷地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 她不傻,出逃的时候,带了一些衣物和银两,可是刚出家门,就给弄丢了。然后又遇到坏人,搞得自己一身狼狈,好不容易摸索着一夜走到东塘,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问个路都困难。还好她运气不差,在东塘晃荡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柳府”两个大字。她还在奇怪门口怎么没有小厮接应,朱提就开门了。 千辛万苦走到这里,她才不可能轻易回去呢。就算金华裳知道了,也不会亲自过来押她回去的,她那个娘的心思,现在全部放在她哥哥钱致达身上。最近正忙着给他说个“皇”亲,对方据说是宫中某位贵人舅舅的表弟的侄女。金华裳终于攀上了一门满意的亲事。 痛快地洗了个澡,穿上钱袅袅的衣服,钱淑德转了个圈,还挺合身的。她和钱袅袅身量本来就差不多,眉眼之间也有些相似。她边走边看,片刻就到了钱袅袅的房间。柳府宅子其实不小,只是使用居住的地方就只有那么一小片。 “素净古典,比起钱府的花花绿绿,好看多了。”钱淑德猪油蒙了心,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大概她看上了柳仕成,便觉得一切都是好的。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姐姐,我从西塘过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过,我好饿啊。” 又不是吃饭时间,钱袅袅只能让朱提先去厨房找点吃的。自从上次老鼠上床之后,她也收敛了许多,不敢把零食藏在屋子里。 “姐姐,你这儿就没有一点吃的?” 钱淑德好奇地在屋内走动,左翻右翻,真的翻不出一点能吃的东西。 “不对啊。”钱淑德疑问重重,以前在钱府的时候,钱袅袅的屋子里面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钱袅袅尴尬地笑了笑:“都被我吃光了,正准备去街上买呢。” “哦。”钱淑德信了。朱提拿着几个馒头进了屋子,柳家除了馒头还是馒头,平日里给单独给钱袅袅准备的好一点的吃食,也都只是刚够她吃的。 “馒头?”钱淑德拿手指戳了戳:“就只有这个?” 钱袅袅自己都习惯了馒头应付肚子,经钱淑德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钱家大小姐,嫁给了年轻有为的富商柳仕成做妻子。她连忙夺过钱淑德手上的馒头,斥责朱提道:“吃馒头吃傻了吧你,赶紧给二小姐准备一桌好吃的。” “我…”朱提十分为难,她现在去哪里弄一桌好吃的?又不像是在钱府,只需吩咐一下厨房管事的就行。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要是让钱淑德知道自己过的是节衣缩食的日子,她的脸还往哪里放。 朱提不得不重新折回厨房,看着菜刀,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她实在不会做饭啊!想了一圈,也只能去求助小翠了。为了一桌好菜,她把自己全搭进去了。这小翠以后可以永远跟她同床共枕了! 钱淑德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还不错,就是肉质偏老,和家里的味道不一样呢。”她又夹起了一片鱼片,皱起了眉头:“片得不够薄,肯定不入味,看来这里的厨子远不如我们家的。” 钱袅袅无从反驳,在柳府,这桌菜算是尽力了。她只祈求钱府的人赶快来,把这位祖宗接回家去。 钱淑德一盘菜均只尝了一口,又挑了两口饭,就说饱了。朱提自觉地撤了碗盘,也不敢埋怨。钱淑德和钱袅袅本来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吃得特别少一个吃得特别多,从小就这样。 钱袅袅白了一眼擦嘴的钱淑德:还是这副德行,刚刚还说好饿,吃这么点够塞牙缝吗? “姐姐,你不知道昨晚有多可怕,我一个人摸黑走夜路,生怕突然有什么东西跳出来。”钱淑德填饱了肚子,又说起她一路走来的经历。“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克服重重困难,经历重重危险,她都要千里来寻“夫”。 “你呀你,你说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钱袅袅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心里面仍然后怕。一个大姑娘家独自走夜路,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钱淑德跟她一起长大,她太了解了她了,这丫头脑袋缺根筋,然后就又只剩下另外一根筋。坏心思不多,奇怪的想法倒是不少。小的时候经常被自己欺负,然后又会被她娘教唆着不声不响地欺负回来。 钱淑德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又问道:“姐夫呢?怎么没见他人。” “去茶庄了,今天有单生意。”钱袅袅对她丝毫没有防备,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才见了几面的钱淑德会喜欢上柳仕成这个小气鬼。 “我去街上买点零嘴儿,你要不要去?顺便带你在东塘逛逛。”钱袅袅仍然惦记着她的零食,她今天要是不吃足了,明天一定会挨不过去的。 钱淑德揉了揉眼睛:“姐姐你去吧,我一夜没有睡觉,我得补个觉。客房在哪里?” 客房?柳府的客房就是个摆设,平日里不住人也不打扫,早就积满了灰,里面还被小翠堆满了各种杂物。 “你就睡这儿吧,我这床软和。”钱袅袅不得不做这样的欺骗,只盼着钱府的人今天就能到,立马把她接回去。 钱袅袅带着朱提上了街,动了翻新整个柳宅的心思。柳仕成却早早地回了府,他这几天生意特别好做,一谈便成,他都觉得是娶了钱袅袅的缘故:他娘子旺夫! 柳仕成高高兴兴地进了房间,看见钱袅袅和衣躺在床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娘子!” 钱淑德睡得迷迷糊糊,转过身怔怔盯着柳仕成的脸道:“姐夫。” 柳仕成吓得坐在了地上:“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钱淑德用手摸了摸发烫的脸蛋,羞赧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你怎么穿着袅袅的衣服,袅袅呢?”柳仕成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她去街上啦。”钱淑德朝他挥了挥手,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