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打扮的文殊兰早已在文府门口候着。 她头上的翡翠珠花流苏随风摇曳,拇指大小的珍珠缀在额尖,身披金丝薄烟碧罗纱,轻纱下是以特殊丝线织就的淡粉色长裙,其上绣着朵朵桃花,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出隐隐的流光。 一个小小的午宴,竟是端出了艳压群芳的打扮和妆容。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甘遂随在秦艽身后,神色分毫不变,视线淡淡地扫过文殊兰,对她微微点了下头算是问候,目光便又落回到了秦艽身上。 既然是打着赔罪宴的名头,那这午宴名义上就是秦艽而设,毕竟是她遭了调戏。那甘遂就只是陪同前来罢了,如此便没有理由让他先于秦艽开口问好。 这也是他们前一晚商量好的,由秦艽应付那文殊兰,甘遂只负责在秦艽身后杵成一座雕像。 文殊兰见甘遂丝毫不为美色所动,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被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她又挂上一丝温柔的笑:“二位肯不计前嫌驾临鄙府,实在是小女子之荣幸,家弟做事不妥,已被我罚在院中禁足,今日咱们不谈其他,就在这府中游玩一日,就当交个朋友。” 秦艽其实少有这种应酬的经验,便只是不卑不亢地微笑着:“文小姐客气了。” 文殊兰带着他们进了文府,迎面却走来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看起来不比文殊兰大几岁。 她看见文殊兰,随意散漫地行了礼,语中带刺道:“大小姐今日竟如此盛装,真是难得,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做不成?” 文殊兰却是冷了脸:“付姨娘,府中今日有贵客,你注意着点。” 付姨娘这才注意到秦艽和甘遂二人,她看见甘遂,眼睛一亮,却又心有不甘地压下眼中的惊艳,然后了然地扫了一眼文殊兰的打扮,又瞧了瞧秦艽尽管衣着朴素却仍然压过文殊兰一头的容貌气质,心底里嗤笑一声,才继续懒洋洋地说道:“知道了,大小姐,我这就要出府,就不在这儿碍着您的眼了。” 她说完便对身后的两个侍女招了招手,扭着腰绕过众人往外走去,经过秦艽和甘遂身边时却突然顿住脚步,对甘遂抛了个媚眼:“二位贵客,在府里不必客气,好好享受吧。” ** 文殊兰带着秦艽和甘遂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请两人落了座,才道:“父亲在正厅里议事,这几天事多,我怕昨日家弟的荒唐事传到他耳朵里,他要大动肝火的,所以就未告诉他。这场赔罪宴,委屈二位只能在我这院里用了。” 秦艽道:“无妨。”只要东西一样好吃就行。 文殊兰便拍了拍手示意可以上菜了,又问道:“二位是兄妹吧?” 秦艽还没回答,甘遂便抢了先,对文殊兰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们是未婚夫妻。” 文殊兰脸色一僵,笑容眼看着都挂不住了,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是不好意思,二位长得有几分相似,我就……” 甘遂继续捅刀非常利落:“嗯,人家都说我们很有夫妻相。” 秦艽拿胳膊肘捅了捅甘遂,低着头面色薄红,看起来有些害羞,轻声细语地说道:“别在文小姐面前说这个。” 从甘遂的角度却能瞧见秦艽飞快地冲他眨了下眼睛。 这是要扮演羞涩小媳妇? 甘遂心中失笑,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笑容晃得对面的文殊兰失了神,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受到的打击。 此刻菜已上齐了。 文殊兰重整旗鼓,另开话题:“两位不是细辛城的人吧?这次是路过游玩,还是想在此定居呢?” 秦艽回答道:“路过而已。” 甘遂却紧接着道:“我们是赶着回家成亲。” 笑容又一次僵硬的文殊兰:“……你们感情真好……” 她继续生硬地转话题:“不知道怎么称呼两位呢?” 秦艽和甘遂各自报了名字。 文殊兰道:“咱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我只有一个顽劣不堪的弟弟,一直很想要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我可以唤你们秦妹妹和甘哥哥吗?” 情妹妹?干哥哥? 秦艽第一次发现他俩的姓氏配上这么个称呼,竟还有如此谐音。 她还在心里头品味谐音,甘遂已经斩钉截铁道:“抱歉文小姐,不行。” 文殊兰尴尬地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是不是太自来熟了?我实在是太想要个哥哥和妹妹了,两位又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心里就急切了一些,让我自罚一杯。” 她急急地喝了杯酒,绯红色染上脸颊,面若桃花,眼底水汽氤氲,模样勾人。她状若无意地看了甘遂一眼。 哪知甘遂根本没在看她,只顾着给秦艽抚平衣袖。 文殊兰只好又道:“今日这酒格外香,二位可要好好尝尝。” 她既然这么说了,甘遂和秦艽只能端起酒杯。 甘遂闻到那浓烈的酒香,手中动作却是一顿:“我俩都有个毛病,吃了栗子浑身起疹子,这栗子酒恐怕是喝不得了。” 文殊兰道:“既是这样,我让他们上别的酒来。” 甘遂阻止道:“不必麻烦,我们俩酒量不佳,喝酒误事,怕会耽误我们回家成亲的行程。” 笑容长期僵硬的文殊兰:…… 秦艽没想到甘遂一开口总能把天聊死,他今天是故意的吧?这样她还怎么把话题引到文家的事情上来? 秦艽睨了甘遂一眼,示意他不许再说话了。 甘遂默默闭上嘴剥虾。 文殊兰见状,立刻对着侍女道:“愣着做什么?怎么能让客人自己剥虾?” 侍女急忙上前来要接手,甘遂摇摇头,把虾放进秦艽碗里,才道:“不必了,阿艽喜欢我剥的。” 秦艽瞥了甘遂一眼:哦?我什么时候说过?谁剥的虾会影响虾的口味吗? 但她终究没说话,而是用筷子夹起甘遂剥的虾,一口吃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唔,好像是有影响的,甘遂剥的虾,似乎格外甜一些? 狗粮吃到饱的文殊兰:“……” …… 非常不容易地,秦艽还是从文殊兰嘴里套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她的嘴非常牢,秦艽也不敢多问,最终只能知道整个文府有高人布下的种种阵法,所以只需要普通侍卫轮班巡逻,文府养着的那些能人异士都居住于东院,除非家主传令,或者府里发生大的动静时才会出来。 而凤来塔在文府北侧。 如果文府只靠各种复杂的阵法守着的话…… 秦艽:这就撞在我这个专业人士手上了吧。 …… 一顿饭接近尾声,甘遂问道:“请问净房在何处?” 文殊兰叫了个侍女:“你去给甘公子带路。” 甘遂离开没多久,又进来个侍女对文殊兰耳语了些什么,文殊兰便对秦艽歉意地一笑:“实在抱歉,我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秦姑娘请在此处歇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秦艽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悠悠地看着门外,觉得眼下这场景,非常像是话本子里找借口前后脚出门,去净房幽会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