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从话本上学到的人生经验终于应验了一回。 甘遂从净房里出来,侍女就引着他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甘遂便觉得不对劲了,他叫住侍女:“刚刚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吧?” 侍女恭敬地回道:“从这条路走也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不走原来的路? 甘遂心中暗暗提起了几分警惕。 果然很快,他便看出了几分端倪。 甘遂虽然破阵学得不怎么样,在辨别阵法上倒也不算差。 他看出这侍女分明带着他闯进了一个幻阵之中。 甘遂刚要再问那侍女,却听见了文殊兰的声音: “甘公子。” 甘遂左手悄悄掐了个诀,才循声看去。 文殊兰笑盈盈地几步走上前来,站到了甘遂面前,明明她的装扮还是那身装扮,脸还是那张脸,却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此刻,文殊兰的身上似蒙了一层梦幻般的光泽,肌肤更加晶莹如雪,青丝更加乌黑如墨,唇色更加樱红粉嫩,眼睛更加炯炯有神,眉眼间带上了几分惑人的媚色。 可是甘遂不为所动,反而警惕地看着她。 侍女们似乎都不见了。 文殊兰垂下眼,作伤心状:“甘公子不记得我了吗?一年前,你曾救过我的。” 说实话,甘遂救过的人很多,要是都能记住,他的脑袋瓜子就别想用来记法诀法式了。 文殊兰看他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道:“一年前,就在细辛城外。那妖怪好可怕,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甘公子却似天神一般从天而降,从妖怪手下救了我,还叫我别怕……” 文殊兰说着说着,语带崇拜,含羞带怯,暗送秋波:“……甘公子的身姿从此就一直记在我的心里了。昨日在那店里,我一眼就认出来甘公子了,只是在那情形下没敢和甘公子相认……” 甘遂直接了当地说道:“文小姐,一年前在细辛城,确实有妖怪害人,所以我救过的人不少。” 言外之意是,你不是唯一一个,你没什么特殊的,他从来没记住过。 甘遂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除妖是我职责所在,当日无论是谁被那妖怪抓住我都会救的。” 就差明着说,你别自作多情了。 文殊兰一听,瞬间红了眼眶,眼泪扑簌簌落下,在幻阵的加持下,看起来更加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甘公子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那妖怪真的很吓人,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了,父亲都没派人来救我。可甘公子却出现了,甘公子在我心中就是大英雄,可甘公子却不记得我了……” 文殊兰带着哭腔说着,突然上前了一步,却好像没注意到脚下的小小石阶。 “哎呀!”文殊兰惊呼了一声,直直地朝甘遂怀里扑去。 却不想与此同时,甘遂似乎没注意到这一幕,反而刚巧抬头看到了另外的什么事情,不紧不慢地朝旁边跨了一步,好巧不巧地避开了文殊兰,然后冲她身后的人招呼道:“阿艽,你怎么也过来了?” 文殊兰故意摔这一跤眼瞅着要偷鸡不成,她急急地抓住身边的柱子,才避免了自己的脸和大地亲密接触,最终五体投地的局面。 文殊兰抓着柱子还没站稳,就听到甘遂的话,眼中闪过一道不可置信的光芒。 ——秦艽怎么会现在过来?她让人在这里布了幻阵,想勾引的甘遂和她言行举止足够亲密,再让人把秦艽带过来撞见这一幕,让他们两人的感情出现裂缝。 可秦艽不应该现在就出现在这里!那些没用的贱婢是怎么做事的!怎么可以让她提前过来? 还有甘遂竟不受这幻阵影响,一点意乱情迷的迹象也没有。那个布阵的人,她回头就让他去祭塔! 文殊兰心中暗恨,面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她狼狈地站直了身子,侍女们已经围了上来为她整理衣冠。 文殊兰面上笑得温柔,手下却死死地掐住了本该给秦艽带路的侍女的胳膊。那侍女疼得咬紧牙关,却连叫都不敢叫出声。 秦艽也在这时走了过来,对甘遂说道:“我只是出来消消食。” 原来在文殊兰出现的时候,甘遂便驱动了传声片,让秦艽听到了这边的情形,秦艽便借口消食,一路根据传声片的感应找到甘遂的位置,侍女们阻拦不住她,才让秦艽提前找到了此处。 秦艽又问文殊兰:“文小姐的事情处理完了?” 文殊兰含笑点点头:“是啊,那我们便一同回去院子里吧?” 秦艽说道:“嗯,不过文小姐走路可要小心些,刚刚是不是摔着了?” 文殊兰道:“没事的,是我没瞧见这个小台阶。” 她故意嗔怒地瞥了甘遂一眼,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就没落在她身上。 文殊兰计划失败,加了料的栗子酒甘遂和秦艽也一口未喝,其后也一直找不到其他机会再次下手,只好暂时恨恨地收手。 ** 从文府里出来。 秦艽摸了摸肚子,对甘遂可怜巴巴道:“我没吃饱。” 她吃饭时不爱说话,今日却不得不和文殊兰周旋应酬。 导致她根本没吃到平日一半的分量。 甘遂忍不住提醒秦艽:“……理论上来说,你不应该感觉到饿的,你本来就不需要吃东西的。” 可是她没吃够自己给自己规定的分量,那就是没吃饱,饿还需要感觉吗?指标没达成就是饿! 秦艽理直气壮:“我没吃够就是饿!” 甘遂失笑:“那走吧,细辛城的小吃街很有名气的,我现在带你去。” ** 秦艽和甘遂在小吃街续了第二摊,吃到所有摊子都收了摊才作罢。 秦艽捧着肚子靠在栏杆上问道:“咱们今晚去文府探查一番吧?” 甘遂一向思虑更多:“虽说文府靠阵法镇守,但我们也不能确定文殊兰说的话是不是有所保留,而且凤来塔或许布置不一样呢?” 秦艽歪了歪脑袋看他:“遂遂啊,你每次行动前都想这么多,最后都有用吗?” 甘遂:……没用。 是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秦艽又接着说:“咱们再等下去,文家都要拿到城主之位了,以后文府的戒备会不会更森严呢?不管怎么样,总要自己去探一次。” 甘遂又权衡了一番,总算同意了:“那好,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夜深了咱们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