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质问,雪融掉过头,只露个屁股给宁琛琛看。 “哈哈哈……”一串低沉悦耳的笑声从身后宁澜的胸腔里传出。宁琛琛疑惑的转过头,马灯下的少年白皙的脸上扬起一层层真切的笑意,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阳光俊秀。宁琛琛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开怀大笑的样子,不禁一愣。 他,居然还会笑的? 见宁琛琛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宁澜收敛了笑意,垂下眼眸去。 “你笑什么,信不信我罚你洗裙子?” 宁琛琛一顿,随即轻轻说道:“也不是不可。” 宁琛琛气哼哼的裹紧了毯子转身离开。燕窝原本是亦步亦趋跟着宁琛琛的,奈何后者身上味道实在是太大。从马棚到宁琛琛闺房,燕窝都很识相的保持着一米开外的距离。 回廊下行色匆匆干活的下人们老远闻到了宁琛琛身上的味道,一个个屏住呼吸,把头埋的要多低有多低。一句句“小姐好”“见过小姐”“给小姐请安”,都说的瓮声瓮气。宁琛琛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鬼心思,满肚子的火没地方撒。 走了两步,她一个急刹车,燕窝再一次险些撞上来。反应过来的燕窝忙不迭的往后退了退,眼睛死死盯着宁琛琛毛毯盖住污物的地方。 宁琛琛投了一个哀婉的眼神过去:“燕窝,你嫌弃我了。” “燕窝没有!小姐奴婢不会嫌弃你的……” 宁琛琛指了指那些原本在廊下干活,自己一离开便逃窜离开的下人们,凉凉说道:“你看他们抱头鼠窜的样子。我当真是臭到让人无法忍受了。” “小姐不用担心!燕窝已经让丫鬟们备热水了。几个嬷嬷去拿花瓣和香粉,洗完了就好了!” 宁琛琛一路上再不言语。两人走到了春云苑,进屋转身后宁琛琛就火速脱了那身衣服,捏着鼻子递给燕窝:“给我埋了,哦,不!给我扔雪融窝里,让它面屎思过!” 再次梳妆打扮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几个丫鬟帮着燕窝给宁琛琛捯饬装束,宁琛琛犯了疑心病似的一刻不停的问:“我还臭么,我真的不臭了么?” 燕窝一次次认真点头保证,就差胸脯拍的当当响了:“真的不臭了小姐!” 宁琛琛正在寻思着要不要逮个人来验证下,屋外便响起了宁澜的声音:“小姐洗漱妥当了么?” 宁琛琛一把推开门,满屋子乱七八糟的香味与水汽便一下散了出去。宁澜一怔,在氤氲之气里看到宁琛琛穿着单薄的衣服张开手臂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 “宁澜,我身上还有马粪味儿么?” 宁澜立刻往后退了两步,耳根燥红了起来,摆着手说道:“没了。” “真的?”宁琛琛狐疑的看着他,上前一步再次逼问。 “当真……香的很。” 宁琛琛这才满意的点头。直男说话不好听,但是可信度还是可以保证的。 燕窝给她披上了披肩,三人便向前厅走去。 “那张大人可有说些什么?” 宁澜点点头:“押解了一个小贼。据说是昨夜狩猎出事后,张大人的手下封山时捉到的。支支吾吾说不清来意,便被人扣下了。老爷让小姐过去认一认,是否觉得脸熟。” 前厅大堂里,张大人与宁玄鹤已经品茗良久。等了又等,宁玄鹤依然眉目淡然,张大人却有些坐立不安。 “宁丞相,不知令千金还有多久?如今日不便,下官可择日再来。” 宁玄鹤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阵脆生生的声音:“爹,女儿来了!” 宁玄鹤笑了笑,放下了杯盏,起身迎了出去:“琛儿怎可如此不识规矩,让客人久等。” “爹你不知道,雪融真是太过分了!默不吭声拉了一泡屎,女儿一屁股坐上去……”宁琛琛扫到了堂内不自在的那个张大人,又看到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跪在地上的小贼,生生止住了话头,讪讪一笑。 “给宁小姐请安。今日叨扰小姐休息,下官委实……”张大人嘴里打着官腔,那张老脸上却强忍着尴尬与笑意。 他快速瞄了一下前来的少女,暗自感叹外界传言不假,宁家的嫡女千金果然是个经年累月的药罐子,弱不禁风,全身无二两肉。 “没事儿。就是出了点意外,不然不需要你等这么久的。”宁琛琛摆了摆手,望下地上的那个小贼。 那男人的头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张大人的随从接到授意,把头套从那人的头上摘走。头套下露出了一张拧着眉头,咬着布条的青年男子的脸。那脸上隐隐约约透着凶意与恐惧,睁开眼的一刹那,他就把目光锁定在宁琛琛脸上,哼哼着要说话。 宁琛琛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却说不上来。她转向张大人:“张大人,可否让他说两句?” 张大人点点头,随从又取了那男人的嘴里的封带布条。整张脸带着些狰狞与疲惫,彻底露了出来。 宁琛琛扫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暂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但是觉得眼熟。宁澜你呢?” 宁澜也摇摇头,目光却在他反剪的手脚上细细打量着。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射我的马匹?” 小贼的声音粗哑,有些声嘶力竭:“小人只是宝安山的一个猎户,误入皇家围场,并没有要害谁,也没有伤过小姐马匹。” “休得说谎!围场半个月前就已被封锁!你一个区区猎户怎么不早不晚偏偏昨晚独自出现在山里!”张大人见这厮翻来覆去就会说这么一句话,气不打一处来。 “小人绝非有意闯入围场,还请官老爷们明鉴,小人是良民,是被冤枉的啊!” “你是猎户?家住宝安山何处,姓甚名谁?”宁玄鹤问道。 “小人祝柴。家住宝安山西沽口,家里无父无母。小人自幼在这山里生活,自给自足。” 宁琛琛一直偷偷留意着一旁的宁澜,见他踱步走到祝柴身后,自己也凑热闹跟了上去。寻着宁澜的目光,宁琛琛突然心有灵犀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我说,祝柴。你一个猎户,身上的弓箭都去了哪儿?” 宁琛琛突然发问,祝柴一愣,随即说道:“小人昨日并未带工具出门。” “稀奇。正好你也是猎户,我们宁府有练功场,不如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技术?” 祝柴脸色一白:“回禀小姐,小的不敢。天已黑……小人恐骑射不精……” “笑话,你自幼无父无母,若一人靠狩猎过活,十几年来应该已经百步穿杨。除非,你不是猎户。”宁澜站在他身后冷冷张嘴,弯腰一把钳住祝柴的手,举了起来。 “小姐,你来看看,这手像做什么活计的?” 宁琛琛兴冲冲凑上去看了看。前厅灯光充足,祝柴那双大手上沟壑深深浅浅清晰可见。那是双比寻常男人的手更大一圈的手,掌面粗糙,再配上祝柴健硕短矮的身材,像是个从事重体力活计的人。 “像个打铁的。别说他是猎户了,我看他马儿都翻不上去。” “禀宁小姐,昨夜捉他的时候,在他身上搜罗到了短刀匕首。但那些兵器都是上好的材料做的,问他,这厮只说自己捡到的。”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祝柴的脸色越来越白,豆大的汗水不住的利落。 宁琛琛率先注意到了古怪的地方,低头望向全身在微微抖动的祝柴:“喂,你很热么?” 却见那祝柴猛地抬起头来,眼珠子外翻,舌头在两齿之间含糊僵硬的翻转着似乎要说些什么。突然他的口舌里蹦出了些血浆子,宁琛琛还未看的真切,宁澜一把冲上去挡在她身前。 宁琛琛下意识的抱住了宁澜,头抵着他的后背。却听到一声闷响,像硬物砸在了地板上。宁琛琛好奇的想偷偷探头望去,燕窝又一个激灵把宁琛琛拽了回来。 “小姐莫看!那人暴毙了!” 宁琛琛全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一般。刚刚那个活生生的男人就这么横死在眼前,一行人才有了些眉目,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一些阴暗的东西,像是蛰伏在房内的鬼魅,在众人手忙脚乱里慢慢浮了出来。尽管周围都是人,尽管此刻的宁府灯火通明,宁琛琛依然觉得一阵阵发冷发憷。 宁玄鹤丢了个颜色给宁澜,只见宁澜迅速转身挡住了宁琛琛的视线,低声说道:“先离开这里,回房去。” 宁琛琛大脑一片空白,依着宁澜与燕窝的搀扶正准备离开,看到莫清风已经带了两个大夫一样的人迅速折回屋子,这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宁澜,你让他们把祝柴身上搜罗到的兵器送去李府给李公子看看。” “是。” 简单的应了下来,宁澜便与燕窝一前一后带宁琛琛离开了前厅。 不断有下人往前厅跑去,宁琛琛耳朵里嗡嗡嗡尽是些杂音,脑子却异常冷静了下来。 “宁澜?” “我在。” “我觉得,要伤我的那个人,与伤了李公子的那个人,不像是一个人,或根本是两件事。” 宁澜靠的她很近,身上有些好闻的草药的味道。“小姐何出此言?” “那个祝柴。他看向我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他要伤我,甚至带着几分诧异。我总觉得,他根本没有预料到会遇到我,但是他,认得我。” 燕窝也吓得不轻,但是她此刻更担心宁琛琛被先前一幕再次吓得魂飞魄散。听宁琛琛平静的分析着,燕窝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那么小姐到底是谁害死了祝柴?”